商泊禹心緒不寧地在沙發上坐了半個多小時,被陰霾覆蓋的眸子緊睨著桌上的保溫桶。
那絲因被時間放大的慌亂似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填滿了一般。
媽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笙笙?
不對。
笙笙不可能知道!
難道是笙笙把之前對他和寧微微的懷疑告訴了媽,然後被媽查到了?
想到這,他心臟一緊,不再多思,直接起身,拿上外套和車鑰匙出了辦公室。
昨夜那場雨下到今天早上才停,天依舊是灰蒙蒙的,沒有放晴。
他也沒回老宅,而是直接去了悅綺紡。
他到的時候,餘瓊華剛吃好飯,正在打電話和人約下午的牌局。
美容院第二次被查,重新開業後,她每天都會過來,除了約夫人們做美容外,她還特意在六樓裝修了四間娛樂室。
可以隨時約夫人們過來一塊在打打麻將,喝喝茶,聯絡聯絡感情。
還能順帶讓她們了解到美容院的項目。
一舉多得。
娛樂室前天剛裝修好,今天正式試營業。
如果效果不錯的話,到時候還能改變一下策略,將陪場的人換成男模。
商泊禹是很少來悅綺紡的,但餘瓊華見到他並不意外,似乎早就猜到他會來這兒。
她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著,眼神和語氣都十分溫柔,“來了,吃飯了嗎?劉嫂都給你做什麼菜了?味道怎麼樣?”
商泊禹與她對視,莫名從這撲麵而來的氣場中感受到了幾分威壓。
從小就是這樣的,母親的生氣從來不會表露出來,不論什麼時候都是溫溫柔柔的。
但總會用某個方式讓他長記性,等他吃完苦頭,再輕聲安慰他,和他講道理,指引他該怎麼做。
還沒回商家之前,他見過很多父母教導孩子的粗暴方式,也為自己母親這麼溫柔的教育方式而感到驕傲過。
但此刻,他知道,她望著他的眼底深處,正蘊含一團風暴。
隻要揭開浮在表麵那層溫柔,就能窺見。
“媽。”
他麵色凝重,沒回答,而是沉沉地喊了一聲。
餘瓊華神色不變,對旁邊的宋晴道,“等會張夫人和王夫人來了,把她們安排在一桌,千萬彆把孫夫人和她們安排在一個娛樂室,孫夫人和張夫人有過節。”
宋晴知道他們母子倆這是要說事,也沒停留,應了聲“好”,就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門合上,餘瓊華的視線重新落在他身上,笑了笑,“坐吧。笙笙說你昨天出差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商泊禹喉嚨一哽,他知道她在故意膈應他。
他動了動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抬手壓了壓眉心。
果然,媽都知道了。
看他不吭聲,餘瓊華臉上的笑淺了幾分,“看來你知道那頓飯是什麼意思了。那就彆廢話了,說說看,和那個小賤人在一起多久了?怎麼在一起的?”
商泊禹蹙眉,心攸地一沉,低聲說,“媽,你彆罵她。”
“怎麼?還要在我這裡維護她?”
餘瓊華眼底的溫柔徹底不見,隻剩下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你糊塗啊,商泊禹,笙笙到底哪一點對不起你,
你要這樣糟踐她?偏要和她閨蜜在一起,她現在還懷著你的孩子……”
“媽,笙笙知道了?”
商泊禹神色一凜,錯愕又緊張地看著她。
心似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細密的疼痛感蔓延而生。
“原來你還擔心這個啊?你說這事我敢讓她知道嗎?她要是知道了,你現在還能風平浪靜的陪著寧微微那個賤人嗎?”
商泊禹一頓,從喉嚨裡慢慢溢出一口氣。
但眉頭還是蹙著的,似是對她口中那個“賤人”的稱呼有些不滿,卻強行壓著,沒有表露出來。
餘瓊華見狀,忽然有種想上手把他打醒的衝動!
前幾天她在看到寧微微大學時期的照片,就知道泊禹為什麼會被寧微微勾走了魂。
寧微微的長相是屬於清純無害類型的,尤其是那雙無辜又有幾分嫵媚的鳳眸。
輕而易舉就能讓人對她產生憐惜和心軟。
這種正是絕大多數男人所喜歡的。
泊禹對孟笙的感情她是知道的,可偏偏寧微微能讓泊禹出軌,就足以證明這寧微微的手段,可不一般。
她壓了壓心裡的衝動,從抽屜裡拿出一遝照片,隨手甩在桌上,“你好好看看!你放在心尖上的寶貝,以前是個怎麼浪蕩不堪的賤貨!”
每一張照片裡,都是寧微微沒有打過馬賽克的放蕩樣子。
她的每一寸肌膚,都是他所熟悉的。
那雙嫵媚如絲的眼睛望著鏡頭,似乎在召喚鏡頭外的人臨幸。
商泊禹麵色沉下,遲疑了兩秒,拿起那些照片看,後麵的七八張,都是寧微微和一個看不見長相的男人在翻雲覆雨。
從她表情上就能看得出來,有多激烈,又有多愉悅。
昨天寧微微和他說過,有人合成了一些親密照片寄去美術館,害她停職留薪了。
但他沒看到照片,寧微微說那些照片被美術館的周部長收走了。
可現在看到,那份視覺給他打來的衝擊力,幾乎要將他的心臟貫穿。
又像是有一團火,正在炙烤著他渾身的血液和細胞。
煎熬,沉痛……
餘瓊華端起桌上的茶,睨著他變化莫測的臉,雲淡風輕地啜了兩口。
她太了解男人了。
即便那些是寧微微的過去,但隻要真實存在過,沒有哪個男人會不在乎,不計較。
這些照片,足以點燃男人的自尊和占有欲。
半晌,商泊禹抓緊照片的手慢慢鬆了力道,眼底的陰鷙也被他掩去,將照片放回桌上。
低沉沙啞的嗓音還算平靜,“媽,寄去美術館的照片也是出自你的手?”
餘瓊華頓了下,對上他諱莫如深的目光,輕笑了下,坦然承認。
“看來那小賤人和你說過這事了。”她揚眉問,“或者,她是不是還和你說了,這些照片都是假的,或者都是合成的?”
商泊禹收回的手僵在半空中。
臉上染上一抹無地自容的尷尬。
餘瓊華冷嗤一聲,說出來的話也不客氣,“知道的她是你情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她訓的一隻狗,那麼聽話,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他臉色一變,有種很深的無力感。
好似又回到了小時候,不論做什麼,她都能看穿他。
但正是因為這種感覺,讓他心裡有幾分排斥,卻又不能直接表現出來,“媽……”
“你給我一句準話,是不是不想和笙笙過了?對她沒有感情了?”
餘瓊華不想浪費時間,當然,也沒必要解釋那些照片的真假。
她知道泊禹對孟笙這六年的感情不是作假,所以,他對寧微微可能稱不上愛,大概是種肉體上的留念。
所以,她現在隻能故意逼他做出選擇。
“你和笙笙好歹也在一起六年了,她現在還懷著商家的骨肉,不想過了,就和她好聚好散,該補償的補償,鬨得太難看,傷的是你爸的顏麵。
但如果你想和笙笙離婚,再娶寧微微那個小賤人進門,我就讓你爸先把你的腿打斷!”
好聚好散?
商泊禹腦海裡浮現出孟笙那張明媚溫柔的臉。
他呼吸一滯,情緒激動的站起身,“媽,我不能沒有笙笙,這事不能讓她知道!”
“人不可能既要又要。”
商泊禹垂著眼瞼,隻好道,“我會和她斷乾淨。”
餘瓊華滿意的點頭,“笙笙這幾天情緒不太好,你抽出時間陪她出去轉轉,散散心。”
孟笙收到那串號碼發來的短信時,也才剛吃完張姨送來的午餐。
【餘瓊華讓人給商泊禹送去了飯菜,商泊禹主動去了悅綺紡,承諾會和寧微微分手,今晚他會假裝出差回來去商家老宅接你。
明天下午,餘瓊華會讓人假扮成給寧微微寄照片的原配,去悅瀾府邸,將她在做小三的事情鬨開。】
她一愣。
送飯菜去商泊禹公司?
這是為了打破他出差的謊言?
現在又要求商泊禹和寧微微斷乾淨,她是想把寧微微在京市唯一的救命稻草給抽走。
又讓人去悅瀾府邸將寧微微是小三的事情鬨開。
這是想將寧微微直接“捏死”啊。
再一次,孟笙為餘瓊華環環相扣的手段感到不寒而栗。
柔中帶剛,且不留餘地。
還能體現她的果斷和狠絕。
她都能想象到,明天下午,悅瀾府邸會是個怎麼樣的熱鬨場景。
嘀!
驀地,手機上方閃出一條微信,是大夫人關蓉發來的。
隻有兩個字——ok。
孟笙渾身一顫,思緒中斷,穩了下心神,點進微信,抿了抿唇。
昨天晚上她和大夫人關蓉在微信上說了這個事情,最後的商量結果是找黑客侵略進商家這個攝像頭的防火牆係統。
隻有這樣,她才能進餘瓊華的書房。
關蓉也沒讓她動手,黑客是她聯係的。
這“ok”兩個字就代表,老宅的防火係統已經被入侵了。
她回了個“好”過去,將手機熄屏,下午三點多左右,她回到老宅,就看見有兩三個技術人員正在主棟那邊。
遠遠的,她和關蓉對視點了下頭,沒有上前,轉身去了側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