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泊禹眼底掠過一抹陰鷙,但在聽到她說要報警時,麵上的神色稍稍一頓。
在對上她無措又尋找主心骨的眼神,他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抬手輕撫她的臉頰,聲音溫柔且極有耐心,“當然可以報警,但是……你美術館不是馬上要舉行秋意和應斐渟的共展了嗎?
這件事情要是擺到明麵上來,對美術館的形象肯定會有折損,也會影響到共展。”
他聲音停下,想了想又問,“你那杯果茶可是重要證據,可以在上麵提取指紋證據,果茶還在嗎?”
孟笙看出他的麵上流露出的心疼、為她著想的情深,以及……那一絲權衡利弊。
說白一點,他不過是在擔心下藥的人真是寧微微,怕報警後不好收場,所以現在想要打消她報警的念頭而已。
在這種關乎到她和孩子性命之憂的情況下,他還是選擇維護寧微微。
多可笑,多可悲啊。
寧微微在他心裡比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還要重要。
那他此刻流露出來的心疼和情深又算什麼?
這六年的感情付諸東流,讓她有些恍惚,眼眶也有些發熱發脹。
這也幸虧是假懷孕,不然她還真能狠下心把這孩子折騰流掉。
即便是在自損八百的情況下,她也會做此選擇。
她努力壓了又壓,才沒讓這絲情緒溢出來,麵上被一抹憂心覆蓋,“我那天把果茶送到檢測中心後就沒要了……”
隨後歎了口氣,“也是,你說得有道理,現在要是鬨起來,對美術館的名聲是不利的,可查不出那人是誰,
我心裡總覺得不安,這次是我注意到了,那下次呢,我怕……”
商泊禹擰眉,沉思著說,“你把那天的監控拷貝下來給我一份,這件事情我幫你查著。事情沒有眉目之前,你不要在美術館吃其他人的東西。
從明天開始,我會讓張姨每天中午做好飯菜給你送過去。”
他想得這麼周到,孟笙也沒有不應的理由。
似是察覺到她的不安情緒,商泊禹摸了摸她的發頂,輕聲安撫道,“老婆,你彆怕,我永遠在你身邊呢,你任何時候都可以依靠我。”
他說得那麼真切又誠懇。
要不是心上那密密麻麻的疼意還沒散去,她或許會有兩分動容。
依靠他嗎?
或許隻會讓她的結局變得更加慘厲。
她盯著他的神色,竟絲毫看不出半分心虛或者愧疚之意。
他說這些話時,就真的不會覺得虧心嗎?
許是這份認知讓她的情緒有些分裂和崩塌,晚上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她陷入一個夢境之中,周圍一片黑暗,不論她怎麼奔走,怎麼呼喚都換不來任何光亮和回應。
那種壓抑的,恐慌的,甚至是絕望的情緒,如同索命的修羅,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試圖將她永遠束縛在這個暗黑世界中。
驀地,她似乎聽到有一道聲音在喚她,“孟笙!孟笙!”
那道很好聽,低沉醇厚的嗓音裡透著一股焦急的呐喊。
可她卻越聽越模糊,在意識徹底消散時,耳邊還有一道“咚”的水聲。
是有人落水了?
她無法探究,那雙緊閉的眼睛無論如何都睜不開,最終是被一道電話鈴聲吵醒的。
喬娜打來的。
她茫然失神的坐起來。
這個夢同樣很真實,可和前麵那兩個夢又有些不太一樣。
可這又代表什麼呢?
她蹙眉緩了一會,在鈴聲快要掐斷的節點接了起來。
是布展需要用到的一個材料出了點狀況,她丟下一句“我現在過來”就掛了電話。
她到美術館將事情解決後,和喬娜回到三樓,就看見寧微微正在和兩位同事在講最新時尚圈的東西,說得頭頭是道。
看著心情很不錯,想來商泊禹並沒有拿那個果茶檢測報告去質問寧微微。
不過不重要,她要的不過是商泊禹心裡對寧微微已經產生懷疑。
這就夠了。
寧微微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眼看過來,揚了揚眉梢,雀躍的和她打了聲招呼。
這幾天寧微微對她的挑釁是越來越明顯了。
她視若無睹的收回目光,徑直回了辦公室。
叮!
包內手機響起短信提示音。
【餘瓊華已經買通美術館運營部一個叫陶倩的女孩子,讓她明天在美術館大肆宣揚寧微微是小三的言論。】
孟笙擰眉。
兩天的時間,餘瓊華不僅把寧微微查清楚了,居然還能抽空買通美術館的人。
這種感覺很微妙。
但更明確的是不舒服。
是那種屬於自己的蛋糕,卻被人動了。
她忽然想起之前短信提醒過她,餘瓊華也是覬覦一笙美術館的。
不過,這麼久以來,也就她母親去世的那段時間,她旁敲側擊的試探過幾句,說請人幫她打理美術館。
那時母親的離世對於她來說,是個嚴重的打擊,但也明白一笙美術館是她母親一生的心血。
她沒有理由把母親的心血推給彆人。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美術館是個銅牆鐵壁,但現在想到美術館可能安插了餘瓊華的人,被她時時刻刻監視著,就毛骨悚然。
殺雞儆猴一直都是個落俗又好用的招。
翌日上午十點半,孟笙從美術協會那邊回來,注意到美術館的員工們都在議論紛紛什麼。
她斂了斂眸光,猜到大概是有關寧微微的流言已經傳遍整個美術館了。
她望著遠處的眸子失焦了下,一位小職員忽然走過來,“館長,喬助理,你們快上去看看吧。策展a組的寧微微和運營部的陶倩打起來了!”
孟笙一愣,微微蹙眉。
打起來了?
這倒真出乎她的意料了。
喬娜也不明所以,“怎麼回事?”
“半個多小時前,寧微微有個快遞,陶倩正好在一樓,就幫她簽收了,結果袋子沒拿穩,裡麵的照片掉出來了,都是……都是她和一個男的親密照片,特彆親密的那種,還有一張玫紅色的紙上寫著,可以納她當妾。
陶倩拿著照片過去找她,問了一句她是不是在做小三,人家要娉她當貴妾,寧微微紅著眼睛就動手了。周部長在那邊拉都拉不住,現場頭發都掉了一地。”
孟笙微不可察的揚了下眉梢。
餘瓊華可夠狠的。
直接上裸照和娉妾這麼勁爆的手段,這是沒打算給寧微微留活路啊。
堵了她所有可以解釋的退路。
她在心裡笑了下,麵上不動聲色,淡聲說,“去看看吧。”
幾人坐電梯上到三樓,剛走出來,隔著長廊,她都能聽到那陣陣喧囂聲。
等過了長廊,映入眼簾的是策展a組的位置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頭圍住。甚至隔著人群還能清晰聽到裡麵吵架的對罵聲。
“館長。”
站在外圍的人看到她,立馬收起臉上看熱鬨的神色,頷首道。
其餘人聞言,也紛紛看過來打招呼,原本喧鬨的地方忽然安靜了許多。
圍在一起的人,也自覺給她讓了個道,中間就是擰在地上掐架的寧微微和陶倩。
兩人都沒好到哪裡去,都挺狼狽的。
頭發淩亂,臉上還有抓傷,陶倩身上的毛衣都跑線了。
她認識寧微微這麼多年了,什麼時候見她這麼狼狽過。
地上還散落著許多不雅照片,每一張的尺度都大得驚人。
她目光定在那張玫紅色的紙片上,彎腰撿起來,上麵確實是印著一行字:不必偷偷摸摸,可光明正大納賤貨為妾。
可以啊。
聘禮單有了,作為聘禮的照片也有了。
她這個正妻,是不是該大度一點,這時候主動把她迎進家門呢?
孟笙抬手壓了壓鼻梁,掩去唇角揚起的弧度,緩了一會才出聲嗬斥道,“還不停手,沒打夠就都去警察局打!”
寧微微和陶倩聽言,動作紛紛頓住,抬頭看見孟笙那雙冷淡的眼,咬咬牙,用力甩開對方。
孟笙的目光掃過周圍的人,“都很閒?”
眾人聽到她的話,瞬間一哄而散,回到各自工位上。
周部長和喬娜便上前將那些傷風敗俗的照片撿起來。
寧微微走到孟笙麵前,滿臉的委屈和可憐,“笙笙,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是我先動的手,但陶倩誣陷我是小三,敗壞我名聲……”
陶倩可太清楚寧微微這死德行了。
忙將話頭搶過來,“還用得著我誣陷和敗壞嗎?人家原配都把你們這些親密照寄過來了,還要娉你當妾……”
孟笙打斷她的話,“行了,都嫌不夠丟人?都跟我來,彆打擾其他人工作!”
說罷,她轉身往辦公室方向走。
寧微微死死咬著唇,邁步跟上去。
到底是誰?
這些照片到底是誰寄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