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孟笙的聲音和反應，急診室裡的人都看了過來，目光在商泊禹和寧微微身上來回梭巡，有的已經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醫院雖然不是豪門世家會經常出入的地方，都不認得他們，但這畢竟是公共場合。
如果鬨開了，再被人拍視頻放到網上，他的身份輕而易舉就會被查出來。
商泊禹在心裡衡量過後，拉起她的手，低聲乞求說，“老婆，這是在醫院，許多病患需要安靜，我們先回家，等到了家，我在和你解釋，可以嗎？”
孟笙毫不留情麵，“那你趕緊解釋，不要耽誤彆人休息的時間。”
商泊禹看著她認真又隱含怒意的表情，心裡已經有了應對之策，他無奈道，“是她給我打了電話，聽她糊裡糊塗地喊你名字，還說讓你趕緊去醫院，我怕出了什麼事，你又懷著孕，我不敢驚動你，就想過來看看。”
懷孕？
坐在病床上擦藥的裴綏聞言，眉梢微微蹙起，眸子裡的光凝聚，淡淡落在孟笙單薄又消瘦的背影。
孟笙一愣。
他這些理由，還真是信手拈來啊。
撒謊與他而言，早就不是什麼困難事了。
她掩去眼底複雜的情緒，恰當好處地流露出難過和猶疑。
難過是真，猶疑是假。
兩者摻在一起，讓人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一旁的寧微微雙目空洞又失落，看著他眼裡滿是孟笙的樣子，心好似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一般，疼得她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許多。
現在還不得不幫他遮掩澄清。
孟笙看過來時，她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來，“我看到他時，也很意外。我當時暈倒後昏昏沉沉的，看個東西都不真切，應該是你和他的備注都在s那一欄，點錯了。”
她聲音依舊孱弱柔軟，“他幫我墊付醫藥費後，我就讓他給你說一聲，他沒給你發消息嗎？”
演得可真好。
配合得多麼默契啊。
孟笙壓著那份酸澀，目光又慢慢移到商泊禹身上。
商泊禹順著解釋道，“來了之後，就幫她排隊拿藥，本來打算回去告訴你的，就怕你火急火燎地趕來，路上出什麼問題。”
他聲音溫和，“事情就是這樣，彆生氣了，老婆。”
孟笙覺得渾身麻木，可內心深處的辛酸和苦澀如潮水般朝她湧來，幾乎要將她湮滅。
她彆開臉，假意哼了聲，迅速將那些痛苦的情緒壓了下去，“你最好沒騙我。”
商泊禹無奈笑了下，低聲說，“我怎麼舍得騙你呀。我發誓，我和你說過的話每一句都是真的，如果有假的……那就讓我孤獨終老。”
孟笙眼底映著他那張溫柔俊朗的臉。
孤獨終老嗎？
還是不夠。
辜負真心的人就該生吞一萬根銀針，最後不得善終。
正想說什麼，看不下去的寧微微出聲打破了他們這份短暫的溫情。
“笙笙，今天真是多虧了商泊禹，不然我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對不起啊。你千萬彆生他的氣。”
孟笙壟斷思緒，側頭看著她那虛偽綠茶的樣子，皺起眉頭，語氣裡夾雜了幾分冷意，“你男朋友呢？他難道不在你聯係人列表裡？”
寧微微聞言，表情僵了一瞬，“他……他當然在啊。隻不過我那會昏昏沉沉的，看不真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說著，她歎了口氣，一副柔弱樣，手指輕輕按壓太陽穴，“而且，他昨天下午去外省出差了，要過幾天才回來，現在打電話他也沒法趕過來，每次需要他的時候他都不在，哎，我都不知道和他在一起到底對不對。”
“那說明他沒把你放在心上，這樣，你把他的聯係方式給我，我幫你打個電話教訓他。”
寧微微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忙道，“你還懷著孕，這點小事哪裡值得你去動氣啊。晚點我頭痛好些了，我給他打電話就好了。”
許是怕孟笙堅持要她“男朋友”的聯係方式，她忙轉移話題，“你和裴律師怎麼會一起來醫院？是出什麼事了嗎？”
商泊禹聞言，眼底的溫柔淡了許多，掃了眼正在上藥的裴綏，最後看著孟笙身上的黑色大衣。
都不用猜，就能知道這外套是誰的。
他眉心微攏著，似是也在等孟笙的解釋。
寧微微這招禍水東引，想看熱鬨和笑話的態度，簡直不要太明顯了。
孟笙也看出商泊禹眼底黑沉沉的情緒。
但她沒必要當著寧微微的麵說這個，精準地拿捏了商泊禹的軟肋，“我們今天晚上遇到了點事，我和裴律師都受了點傷……”
“受傷？！”
商泊禹的神色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眼底的陰霾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擔憂。他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恰好看見她腳踝處的挫傷。
呼吸一重，語氣也變得關切了起來，“出什麼事了？腿怎麼傷這麼重？那你肚子……”
孟笙壓低聲音，“噓，小點聲，沒事，不要緊。”
商泊禹皺眉，扶著她準備去婦產科，“不行，得先去做個檢查……”
孟笙心裡“咯噔”一響，不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和他一塊在醫院檢查。
她忙拉住他，溫聲說，“我已經做過檢查了，醫生說沒問題，我才過來處理傷口的。”
商泊禹不放心，“我看看檢查的單子。”
孟笙一怔，眼神隱隱有幾分忐忑，腦海裡千思百轉著尋找合適的借口和理由。
空氣中的塵埃在這種靜默的氛圍裡凝滯了十多秒的樣子，最後被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打破，“沒來得及，是我托人先給她做的檢查。”
“商總與其在這裡糾結一張單子，還不如先帶她回去休息，免得動了……胎氣。”
裴綏的語氣淡淡的，似有幾分漫不經心，尤其是最後那兩個字，輕飄飄的。
像一個羽毛，落在孟笙心尖上，蕩起絲絲漣漪。
孟笙愣了下，從中聽出了一分不同尋常之意。
裴綏這是猜到自己假懷孕的事了？
她下意識又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他知不知道其實不重要，隻要商泊禹不知道就好了。
既然解了圍，她沒給商泊禹繼續問的機會，麵色坦蕩又自然地將大衣脫下來遞給他，“多謝。”
裴綏接過，衣服裡麵還有她穿過而留下來的熱度。
沁入他冰涼的掌心之中，身體裡幾乎快凝固的血液又繼續流淌了起來。
他沒多說，微微頷首，“我還得去警局，先走了。”
“好。”
看著裴綏的背影，商泊禹眼底的不虞幾乎快要溢出來了。
但很快就被他壓製住了，他抿抿唇，回頭看孟笙，見她滿臉疲倦，湧上來的心疼將他胸腔裡的氣惱給覆蓋過去了。
將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低聲說，“我們回家說。”
“嗯。”
孟笙輕輕點頭，回頭便捕捉到寧微微眼底一閃而過的不甘和恨意，她摸著腹部道，“微微，我身體有點累，沒辦法在這裡陪你了，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有事叫護士就好了。”
寧微微眼含淚水地望向商泊禹。
可商泊禹此時正小心翼翼地扶著孟笙，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攥緊拳頭，死死咬著後牙槽。
如果不是孟笙意外出現，還拿她那個破肚子裝模作樣，商泊禹早就回心轉意了。
他就那麼喜歡孩子嗎？一聽動胎氣，都可以不在乎孟笙和裴綏之間的親密。
喜歡孩子嗎？
寧微微掩下眼底的陰毒，沒有打針的手下意識輕輕撫上腹部。
那她如果也懷孕了呢？
商泊禹是不是也會如珍惜孟笙那般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