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微微背脊一僵,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她認識孟笙七八年了,在她的印象裡,孟笙一直都是一個秀雅絕俗,嫻靜溫柔,端莊清麗的人。
對人對事都充滿了十足的耐心和親切。
她從來沒見過孟笙發火的樣子,也不知道,她的眼神能如此冰冷駭人。
在場所有人和寧微微是同一個表情。
不可置信。
寧微微的心跳加速,也有做了壞事後的心虛和些許的慌亂,餘光下意識掃了眼不遠處的亞克力板。
她舔舐了下略微乾澀的唇,麵露委屈和難過的神色,眼神楚楚動人,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感覺。
“笙笙……你……”
孟笙很乾脆地將手臂抽出來,麵上滿是冷漠,眼尾都不再掃她一眼,便走到最近的第三排。
這一排是一塊大亞克力板,連著好幾塊小的。
寧微微動的那顆螺絲其實並不顯眼,但隻要那顆螺絲鬆了,其他的亞克力板就會承受不住重力,牽一發而動全身。
孟笙死死皺著眉頭,目光認真梭巡著。
不多一會,她瞳孔一縮,終於看到了那顆鬆動的螺絲。
螺絲已經鬆了一大半了,雖然沒有外力推動,但這麼多塊亞克力板本身就是有重量的。
那塊亞克力板落下來隻是時間問題。
她抿唇,神色有些凝重,纖細的手指抬起指向那顆螺絲,目光淩厲的掃過周圍的工作人員,在寧微微臉上停留了幾秒。
“這就是你們檢查過的結果?”
周圍的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皆為震驚。
“這……螺絲怎麼會鬆?”
“這要是掉了可不得了!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搬梯子,把螺絲擰回去!都不想混了是不是?”
還是周部長最先反應過來,急急忙忙朝呆愣的眾人吼道。
工作人員回神急忙去搬梯子了。
眾人屏著呼吸看員工把螺絲一點點擰回去。
周部長微微鬆口氣,又憤怒地看向策展b組的組長,“陳組長,幸虧館長發現了,如果這塊板子是在開展後落下來,不管砸沒砸到人,後果有多嚴重你不清楚嗎?今天還會來多少記者媒體不說,一旦登上熱搜,美術館就徹底毀了!更何況這還是秋意老師在國內第一場獨展,搞砸了,你擔待得起嗎?”
陳組長在看到那顆鬆動的螺絲時,臉色就白了,現在聽周部長的斥責聲,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不起,館長,周部長,這是我的疏忽。我也沒想到……昨晚確確實實都認真檢查過的,沒有漏過任何細節,怎麼會……”
孟笙已經收回在寧微微身上的目光,淡聲道,“還有四十三分鐘開展,現在立刻把四個展區和公共區域全部都重新檢查一遍,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安全隱患。”
“是!”
眾人齊齊應道。
寧微微在旁邊緊張得不行,心“咚咚咚”地,一下比一下快,似是下一秒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腦子裡也不斷再回放自己做手腳時的畫麵。
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她沒有露出什麼馬腳才對。
可孟笙是怎麼知道的?
孟笙那個眼神太令人窒息了,像一把利刃,剖她的心,剜她的肺。
可原本覺得萬無一失的計謀,現在變成一場空後,擔憂和害怕又有幾分不甘心一同縈繞在她心頭。
如同一座大山,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孟笙一回頭,就捕捉到她眼底裡的惴惴不安。
寧微微也注意到她的目光,露出一抹可憐兮兮的笑,“笙笙,你彆生氣了,他們都知道錯了,以後肯定會多加注意的,你……”
“不是說b區的光有問題嗎?你沒去叫技術人員?”孟笙冷聲打斷她的話,“我剛剛的話你沒聽到?把四個展區都好好檢查一遍!再出一次問題,就是你們管理層的能力問題。做事前,想想後果,是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她沒有寧微微動手腳的證據,所以不能直接拆穿她。
但她也做不到再那麼心平氣和的她挽手相和。
她實在無法對一個想毀了自己母親創辦的美術館的人和顏悅色,挽手相合。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惡心了。
而是恨意。
寧微微心裡一震,那絲慌亂和緊張不斷放大。
“笙笙,你彆這樣,我害怕。”
“我現在隻是以館長的身份讓你回你負責的b區好好檢查核驗一番,有問題嗎?”孟笙不悅地加重了語氣,“還有。我希望從今天開始,你和其他人一樣,能在美術館喚我“館長”,謝謝配合。”
說罷,她也不管寧微微錯愕又煞白的表情,對一旁的助理道,“喬娜,你在這裡盯著,彆出岔子。”
喬娜頷首,“我知道的,孟姐,你放心。”
寧微微還是第一次被人下麵子,那人還是孟笙。
此刻周圍不斷有人向她投來猜疑和審視的目光,更讓她無地自容,羞惱不已。
孟笙太過分了!
她咬著唇,垂著眼瞼,那些積攢許久的恨意溢出,像是一團熊熊烈火,要將周遭的一切都燃燒殆儘。
輕輕吸了下鼻子,委屈的跑回了b區。
電梯裡,孟笙渾身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疲憊地靠在壁牆上。
對秋意歉然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秋意姐,你這麼相信我,我卻差點把你的獨展給搞砸。”
秋意聞言,認真睨著她,電梯到了她才出聲,“這不還沒搞砸嗎?你剛剛可厲害了,很有領導者的威嚴。”
“你就彆取笑我了。我都快被嚇死了,這幸虧發現得早,真要萬一……”
電梯一到,她邁出去,聲音戛然而止,腳步也頓住,竟然不敢往下說。
那樣的後果,她何止是承受不起啊。
加上最近多方的噩耗,她可能早已崩潰了。
走進辦公室,秋意收斂笑意,疑惑地問,“你和寧微微?”
孟笙回頭對上她的眼睛,張了張嘴,最後戚然一笑,“姐,你說人心這個東西,為什麼那麼容易變啊?”
秋意皺眉,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今天這事是寧微微乾的?她不知道美術館對你多重要啊?居然敢動美術館?瘋了吧?為什麼要這樣做?”
孟笙嘲弄一笑,“是啊,為什麼啊?我也不知道。”
她們之間,何至於此呢?
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會搶了她老公後,還要毀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念想?
她不懂,是真的不懂。
秋意火氣頓時上來了,擼起袖子,轉身就要往門口走,“不行,我去問問她!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臉,吃著彆人的飯,還想踹人家的鍋!”
孟笙連忙拉住她,“姐,不要去!我手裡現在沒有證據,一錘釘不死她,又何必浪費力氣呢!”
秋意聞言,到底還是冷靜下來了,“人心這個東西,是最經不起考驗的,寧微微這個白眼狼,她的心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黑的,你也不要太傷心,為這種人難過,不值得。”
是啊。
不值得。
為一個渣男賤女,真的不值得。
她抬手抹去眼裡的淚光,苦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