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日下午,李薇回了趟江家,看望江心月,同時道彆。
這一次,江心月的話很少。
李薇展示了自己的三瓣蓮花,還侃了些未來暢想。
她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江心月也隻是偶爾應付一句,大多數時候都沉默著。
說著說著,李薇也說不下去了。
兩人各自發呆,很久很久。
直到西邊的太陽染紅了天際,最後一絲餘暉也即將隱沒,李薇才站起身。
“天晚了,我該走了。”
她準備告辭。
“過來。”
江心月忽然從躺椅上坐直了身子,向李薇招了招手。
李薇連忙湊了過去,半蹲在她身前。
一隻溫熱的手掌覆過來,輕輕的,緩緩的,揉了揉她的發頂。
江心月的聲音有些飄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初見你時,也是在這裡,那時隻覺得你鬨騰,就想著,趕緊把你打發走,我也能清淨些”
“可怎地才見了那麼幾次,卻感覺,你就像是,從小長在我身邊似得?”
話音未落,李薇便被一股力量拉了過去,緊緊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肩膀處,很快傳來一陣濕熱。
李薇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也慢慢放鬆下來,她反手抱住江心月,臉頰貼著她的肩頭。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寧,包裹了她。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如果時間能停在這裡,似乎也挺好。
8月30日上午,李薇接到了華國軍方的電話。
要求她下午兩點,帶好個人證件,前往帝都軍事聯絡處興國路33號辦理入伍手續並領取軍服等物品。
李薇再次把曾義拉了壯丁,讓他在icu外守著,有情況打電話。
她則戴好口罩和墨鏡,隨便找了個箱包店,買了個拉杆箱,匆匆趕往聯絡處。
入伍的流程比想象中的要複雜。
拍照、錄入指紋、填寫各種表格,還有各種體測,問詢等等。
還好有位趙姓女軍官全程引導,一路走下來,還算順利。
唯一令李薇感到彆扭的是,圍觀的人實在是有些多。
顯然都是聽說,李薇要來“代夫從軍”,紛紛驚歎,這世界還是有真愛的。
江雪與顧謹之的“愛情故事”,在天機網上一直很有熱度,沒人懷疑李薇的動機,隻感動於她的“真情”。
其中有幾個女兵,看向李薇的表情特彆複雜,眼眶都紅了。
實戰考核的時候,聯絡處工作人員,除了關鍵崗位的,其他人幾乎全聚到了訓練場。
這一幕,搞得負責考核的三階考官非常無奈,總感覺自己像是隻猴。
還好,他的猴不需要當太久。
“開始”的廣播尾音未消,一把訓練劍已經拍在了他的頸側。
考官白眼一翻,倒頭就“睡”。
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訓練場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聯絡處的總負責人,一位張姓中校轉頭就跑,臉上夾雜著興奮與憂慮,也不知道乾什麼去了。
辦完了所有手續,李薇拖著拉杆箱離開。
此時,裡麵已經多了四套軍常服,對應的肩章,軍官證等物品。
真正的作戰服、甲具、武器、藥品物資等,則要到了西疆再行領取。
傍晚時分,她來到熟悉的咖啡館。
雲汐已經在老位置等著了,看到李薇進來,立刻站了起來。
“怎麼樣?”
李薇掏出軍官證,在桌上輕輕一拍。
雲汐拿起證件翻看了幾眼,點了點頭,從包裡取出一張灰黑色的卡片,推到李薇麵前。
李薇接過卡片,拿回軍官證。
“合作愉快。”
她拖起箱子,轉身就走。
“李薇!”雲汐忽然叫住了她。
李薇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你再回來,還是江雪嗎?”雲汐問。
“誰知道”李薇嘟噥一句,推門而去。
夕陽西下,長街如昔。
她很快消失於人群,隻留給雲汐一個瀟灑的背影。
顧家在醫院裡提前預定了一間特需病房,帶套間的那種。
守在醫院的人,平時就在裡麵休息。
顧謹之如果從icu中轉出來,則可以直接入住。
李薇便把拉杆箱放到了病房的衣櫃裡,整個人坐在外間的沙發上,大腦有些放空。
無數的人,無數的事兒,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掠過。
點點滴滴的,似乎印象很深刻,卻又帶著些虛幻迷蒙。
仿佛,這些記憶,隻是一場電影,一段夢境。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隻知道,窗外的昏黃變得漆黑
漆黑又泛起魚白。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紛繁的思緒漸漸沉澱,整個人透著一股雨後初晴般的寧靜。
曾義推門進來時,恰好看見端坐在外間的李薇。
他有些晃神,定定地看著。
總感覺這位嫂子,有哪裡不一樣了。
可細細思索,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
他撓了撓大紅雞冠頭,見李薇看過來,連忙拋去雜念。
“嫂子,大之哥出icu了。”李薇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站起身。
“醒了嗎?”
曾義把病房門推開,身體讓開通道,這才有些低落地說:“沒呢不過已經度過危險期了。”
他話音剛落,一陣病床滾輪聲由遠及近。
很快,一張病床,被幾個醫生和護士合力推了進來。
顧謹之就躺在上麵,雙眼緊閉,臉色蒼白。
各種監護儀器仍舊連在他身體各處,偶爾發出“滴滴”的電子音。
顧謹文和顧謹儀跟在後麵,一言不發,眼圈發紅。
在後麵,還有兩個眼熟的、神色凝重的男青年,與曾義一樣,都是顧謹之的好朋友。
醫護們直接將顧謹之推入裡間病房,李薇邁步跟了進去。
經過一番嚴謹有序的交接和叮囑,醫護人員退了出去。
李薇搬了個圓凳,坐在病床邊。
看著顧謹之稍稍塌陷的臉頰,看著他手背上紮著的針管,看著他蒼白的麵容。
她仿佛神遊,一言不發。
曾義瞧見這副景象,悄悄在兩個好兄弟的屁股上分彆踹了一腳,用眼神把人趕了出去。
接著,他又一手一個,摟住顧家兩小隻的肩膀,半拖半拽地出了裡間,順手關上了門。
哢嚓一聲輕響。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李薇仍舊沒有動,靜靜地坐在那裡。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
她閉上眼,複又睜開。
她把凳子往床頭挪了挪,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臉頰。
“你知道嗎?”
她的聲音很低,很緩,像是怕被人聽到,又像是怕把人吵醒。
“前幾天,我都有點動搖了。”
“想著,要不乾脆不去西疆了,就這麼跟著顧家,跟著你,搬去東溟。”
“畢竟,海濱彆墅呢,我兩輩子加起來,都沒住過”
“安河武大那邊,我還能以李薇的身份去報到。”
“平時就混混日子,到了關鍵時刻,我帶著這個垃圾武大,包攬新生賽和交流賽雙冠,驚爆一地眼球,收獲漫天讚譽你說,這多有意思?”
“而且,以我的本事,學校的課也不用去上,大部分時間,都可以住在那麼漂亮的海濱彆墅裡”
她像是想到什麼,聲音變得舒緩,帶著暢想。
“對了,還要把李誠那小子接過去,每天都可以打弟弟玩兒”
“而且,我們的武者等級都不高,用不著承擔太多責任,甚至可以學你爸媽那樣,慢慢修煉到中階,活得久一點,就好了。”
“然後”
說到這裡,李薇的視線變得朦朧,聲音微微哽咽。
“我可以試試,看看時間長了,能不能真的喜歡上你”
“至於救世什麼的,我攢了四十多萬貢獻點,全拿來培養李誠,讓他去好了反正這小孩臭屁臭屁的,一看就像個主角”
“至少,比我像”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褲兜裡掏出那張灰黑色的卡片,塞進顧謹之沒有輸液的那隻手裡。
可他的手冰涼,指節無力,根本握不住。
她想了想,還是把卡片拿了回來。
“不行,還是給你媽吧,裡麵還有李誠的一半呢,不能都給你”
她把卡片重新揣回兜裡,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把,自顧自地繼續。
“結婚那天,我唱的那首歌,太陰間了。”
“要不,我再給你唱一首吧,就當就當是告彆了。”
她安靜地等了一會兒。
房間裡隻有監護儀器規律的滴滴聲。
“你不吭聲,我就當你同意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