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清晨。
李薇回國的第二天。
帝都,顧園。
早餐時間,端坐主位的顧世恒抿了一口燕窩雞茸粥,旋即放下瓷碗,眉頭深鎖。
旁邊的梁秋實見了,放下筷子問:“恒哥,不合胃口?”
顧世恒兩手在桌上交握,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看著妻子:“小秋,關於謹之婚事的傳言,你聽過嗎?”
梁秋實神色不變,眼角掃過對麵隻顧吃飯的大兒子,以及下首看似不在意,卻明顯放慢了咀嚼速度的小兒子小女兒。
她嘴角動了動,聲音平穩:“張家的無端揣測罷了,恒哥不要放在心上。”
顧世恒手指在桌麵上點了點,目光落在妻子臉上,停頓了幾秒。
須臾,他溫聲問:“春華姐閉關半年了吧?”
梁秋實垂眸,端著湯碗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想到丈夫昨夜莫名求歡,臉頰微熱的同時,心底生出一絲慶幸。
【他起疑心了?幸好及時換回來了,否則昨晚必然露餡。】
【這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個個精明又頑固,要是讓他們知道我的打算】
“嗯”
梁秋實重新拿起筷子,夾過一枚精致小巧的蟹黃湯包,慢條斯理地吃完,“但願姐姐能順利突破。”
顧世恒安慰道:“春華姐天資卓絕,又有嶽丈在旁護法,你不用擔心。”
“嗯。”梁秋實應著,眉宇間卻沒輕鬆多少。
看孩子們吃得差不多了,顧世恒目光轉向長桌那頭的顧謹文和顧謹儀:“你們倆,先出去。”
兄妹倆頓時垮了臉,磨磨蹭蹭地放下碗筷,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餐廳。
門輕輕合上。
一直若有所思的顧謹之抬起頭,沉靜黑眸定定看向父親。
顧世恒看著這個令自己驕傲了十餘年的長子,沉默良久,才開口:“江雪這孩子,你怎麼看?”
“恒哥”梁秋實想開口。
顧世恒抬手止住她:“讓謹之說。”
“她啊”
顧謹之的思緒飄遠,想著當年那個經常來顧園,又總跟在自己身後,不吭聲,也不哭鬨的小姑娘。
說實話,沒什麼印象了。
後來上了武道初中,他一門心思修煉,兩人一年也難見一麵。
再後來,就是轟動一時的下毒案
當時不少人替他不值,說爺爺老糊塗了,給他定了這麼個未婚妻。
也有人等著看笑話,希望江雪這個攪家精,能把顧家攪個天翻地覆。
他自己倒無所謂,因為他知道,在解決張家的威脅前,他不會娶妻,也沒資格娶妻!
似乎每個人都說,江雪愛慘了他。
昨天之前,他是沒什麼實感的,直到
【蹲碉堡都能半夜笑醒?愛不愛不知道,人倒是怪有趣的。】
顧謹之眉梢微動,嘴角似乎也牽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爺爺選的,應當錯不了。”
梁秋實放在膝蓋上的手鬆開了些,麵上依舊平靜。
顧世恒看著兒子,過了會兒才點頭:“過兩天,就把人接過來吧。婚期將近,你們總歸要提前相處一下的。”
“好,”顧謹之淡淡應下,“我”
“我跟親家那邊說好了,”梁秋實截過話頭,“25號我就去接人。謹之你安心修煉,不用分心。”
顧謹之:“”
顧世恒點頭,算是同意了這個安排,可神情卻愈發鄭重。
“謹之,這樁婚事,是你爺爺和你媽媽一力促成的。老爺子的想法我明白,無非是想討個彩頭,再給你添個念想,遇事時,總能多幾分活下去的心氣兒。”
他說到這,看了梁秋實一眼。
“但,你媽媽她的心思,我看不透。”
梁秋實優雅的天鵝頸一僵,有些錯愕地看向丈夫。
顧世恒沒理會她的反應,繼續對兒子說:“不管她想做什麼,你隻需記住,你是顧家的男人,要有擔當。”
“是,爸爸。”顧謹之微微頷首。
房城,江家莊園。
“還是沒人接。”唐舟把手機往旁邊一放,滿臉的無可奈何。
江雲舒蹙著眉:“人找不著,電話也不接,他們想乾嘛?”
江瑤怯生生地縮在沙發角落,眼圈紅紅的:“姐姐她是不是特彆討厭我?連家都不回了”
“跟你沒關係。”江雲舒揉著太陽穴,煩躁得很。
過幾天顧家就來接人了,要是把“江雪”弄丟了,怎麼跟顧夫人交代?
最近,他們可沒少拿顧家的好處,好多東西都給瑤瑤用了。
特彆是那顆暫時提升悟性的“明心通竅丹”,可是花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如果婚事黃了,他們拿什麼還?
唐舟倒是不太急:“他四叔跟我說,過兩天,倆孩子要去他那兒看淵怪處決,人肯定丟不了,你彆擔心。”
“江寒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江雲舒聽了稍稍安心,火氣卻沒消。
唐舟打著哈哈:“孩子還小,慢慢教嘛。”
兩人都沒留意到,低著頭的江瑤,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怨毒。
【我都通知雲錚了,江雪卻玩消失,難道她察覺到了什麼?】
【不可能!她那麼蠢!四年前下毒的事,我做得那麼糙,她都沒看出來!】
【巧合,一定是巧合!哼,她不可能一直不回家。等著吧,江雪,雲錚可是氣血值86的天驕,《血龍劫爪》也練到了精通層次,你這次死定了!】
戰法境界,從低到高分為,入門、掌握、精通、小成、大成,以及圓滿。
準武者階段,大家都在拚命養血,很少有人分心練戰法,除非是想在新生賽上出風頭的。
雲錚這種入學前就把戰法練到精通的,簡直是異類。
至於江雪?
一個二十歲還卡在筋骨齊鳴的廢物而已。
她見到雲錚,便如蜉蝣見青天!
【我親愛的姐姐,雲錚最喜歡捏碎彆人的骨頭了,好期待呢~】
張家彆院,演武場。
張雁聲屈指一彈,淩厲刀氣席卷,在特製的合金地麵上留下數道猙獰交錯的斬痕。
十餘米外,一道昂藏身影傲然而立,麵對刀氣不閃不避,虎目之中戰意凜然。
“來的好!”他暴喝一聲,腰間雁翎刀出鞘,橫斬如雷。
轟隆!
鏘!鏘!鏘!
燃血刀刃一往無前,剛一接觸,便將無形刀氣攪得粉碎!
“呼——”
青年臉色漲紅,調息片刻,猛地吐出一口白氣,這才收刀回鞘。
動作間,握刀的手骨關節處,可見瑩瑩玉色,不同凡響。
張雁聲麵露讚許,道:“二階圓滿,玉骨將成,好!不愧是我張雁聲的兒子!”
緊接著,卻又麵露惋惜,“可惜,你突破武者前,肉身才堪堪大圓滿。若能再進一步,成就近道之體”
青年刀冷厲的唇線繃緊,麥色皮膚堅如磐石,“沈瑤池突破武者時,氣血值也不過96。同樣是大圓滿,我們若是同齡,誰強誰弱還不一定。”
“你啊你啊人家畢業前,可是華國唯一在校四階,”張雁聲笑罵,“敢自比年輕一代第一人,有種!”
話落,他招呼著青年在身旁落座。
“鵬程,你準備何時晉階?”
青年,也就是張鵬程,在張雁聲身旁的蒲團上懶散坐下,答道:“我的玉骨沒到極限,還要再打磨打磨。”
“顧謹之三月前就是三階了,你有信心勝他嗎?”張雁聲問。
“新生賽後他自甘墮落,以89氣血值突破武者。從那以後,我與他,便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張鵬程將佩刀平放於膝頭,隨意抽出一截,雪亮刀身如鏡,反射著他淩厲的眉眼。
“1點之差,天壤之彆,”張鵬程冷笑,“顧謹之如今見我,便如蜉蝣見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