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繞了許久,程父似乎刻意兜著圈子,直到進入城市東南的山區,路線才穩定下來。
約莫兩小時後,忽有青瓦白牆的建築群掠過車窗。
麵包車繞過正門,在側麵的林蔭小路邊停下。
李薇推門下車時才發現,旁邊有道不起眼的木門,寬不過一米,漆色發暗的門板上掛著銅製鯉魚門環。
一名身著天青色改良旗袍的短發女人站在門前,氣質乾練,神情嚴肅。
見到她,程東升趕忙下車,點頭哈腰,小碎步,伸手,“哎呦,怎敢勞動範秘書大駕,罪過罪過。”
範秘書矜持點頭,兩人的指尖一觸即收。
隨即,她的目光轉向剛剛下車的李薇,用冷泉般清冽的嗓音問道:“是她嗎?”
程東升道:“是的,她叫李薇,我兒子的同學,各方麵都”
話音未落,便被打斷。
“程總,我先帶她進去,您可以回去了。另外,梁先生說,事後,他會約您用餐。”範秘書的語氣公事公辦,不帶絲毫感情。
程東升等的就是最後這句話,臉上瞬間放出光來,連連點頭,極有眼色地鑽回了駕駛室。
可他剛要打火啟動,一直癱在副駕上裝死的程浩卻猛地推開車門,踉蹌著衝下來,攔在李薇麵前。
看著自己憧憬了三年的人兒,程浩眼圈一紅,哆哆嗦嗦道:“能能不能不要不要走。”
程東升看到兒子這副模樣,嚇得臉都白了。
從駕駛位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範秘書的眉頭蹙了起來,眼神也變得銳利。
這蠢兒子要壞事!
就在程東升急得想跳車去捂兒子嘴時,李薇的動作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將李誠遞出,塞到了範秘書懷裡。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範秘書都給整懵了,抱著瘦瘦小小的孩子,剛剛凝聚起來的氣勢瞬間煙消雲散,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李薇空出了手,這才轉向情緒快要崩潰的程浩,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和泫然欲泣的模樣,心裡難得升起一絲愧疚。
【哎,怎麼搞得我像個渣女一樣雖然,但是,哪怕非我本意,可總歸對不住他。】
“程兄”李薇伸出小手,好兄弟般拍了拍程浩的肩膀,“是我對不住你啊。”
“啊?”程浩的眼淚僵在了眼眶裡,略顯滑稽。
“走是肯定要走的”李薇指了指木門,語氣平靜卻堅定,“我弟弟沒幾天好活了,這裡是最後的希望。”
“嗚~不”
程浩僵住的眼淚終於決堤,像個孩子一樣,整個人一抽一抽的,弓著腰,哭得泣不成聲。
就在這時,李薇突然張開雙臂,輕輕將還在抽噎的程浩圈進了懷裡。
動作有點笨拙,更像是兄弟間的勾肩搭背。
程浩瞬間僵住,下意識地直起身,鼻息間全是少女身上淡淡的、類似陽光曬過被褥的味道。
他能感覺到緊貼著自己的柔軟,雙手卻像被釘住一樣,緊張得並攏在兩旁。
“你你”
“程浩,謝謝你,也謝謝你爸爸,”李薇的聲音很輕,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真誠,“你們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拉了我一把,給了我一點希望。”
她是真的感激。
看到這個傻小子哭得這麼傷心,她下意識就想安慰一下,沒什麼男女之情,純粹是“哥們兒義氣”在作祟。
“不不是的我”程浩語無倫次,腦子一片空白。
“行了,程浩,”李薇繼續用那種哥倆好的語氣說道,“你可以抱我一下,拍拍後背,摟摟腰都行,但是,不準摸胸,也不準摸屁股”
說到後麵,饒是李薇臉皮厚,也有點臊得慌。
但她還是決定“付出”一下。
這傻子追了原身三年,到了最後,一根小手指頭都沒碰到。
李薇代入想了想,要是前世自己遇到這種舔到最後一無所有的事,怕是能憋屈死。
今天這一彆,大概率是江湖不見了,就當是幫他彌補點遺憾了。
當然,也隻能“稍稍”彌補一下。
雖然穿越前,她沒少跟狐朋狗友吹牛,說自己要是變成女的,肯定先讓兄弟們爽爽。
可惜啊,她的兄弟們都在地球呢,高武世界這邊,她可沒許過這種諾。
【小程啊,哥能為你做的,也隻有這麼多了,誰讓你不是哥上輩子的鐵哥們呢。】
“哇——!”
誰知,李薇這番“坦誠”的話一出口,程浩非但沒有感到安慰,反而哭得更凶了。
他猛地掙脫開李薇的懷抱,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和委屈,捂著臉,轉身就跑。
準武者的速度已經不慢,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道路儘頭了。
程東升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趕緊打火掛擋,一腳油門轟鳴著追了上去,嘴裡還罵罵咧咧:“兔崽子!丟人現眼的東西!”
“嗬,青春啊……”範秘書抱著李誠,嘴角似乎壓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沒再多說什麼,也沒把孩子還給李薇的意思,轉身推開了小門。
李薇聳聳肩,樂得輕鬆,雙手插進校服褲兜裡,跟著走了進去。
穿過幾道月洞門,沿著蜿蜒的回廊走了約莫十分鐘,沿途假山奇石,蓮池飄香,環境清幽雅致到了極點。
終於,範秘書在一座臨池而建的水閣外停下了腳步。
她推開水閣的門,側身讓開,看向李薇時,態度竟然挺恭敬。
“您進去吧。孩子我先照看著,偏廳那邊已經為他準備好了適宜的餐點和玩具,還有專業的陪護人員,您不用擔心。”
【嗯?什麼情況?這女人之前在程東升麵前那股子傲氣呢?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客氣了?】
李薇心裡納悶,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猶豫的。
她和李誠對視,小家夥衝她眨了眨眼,有安慰的意思。
李薇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走了進去。
水閣內部空間寬敞,陳設布置極為雅致,處處透著低調的奢華。
一道繪著潑墨山水的巨大屏風立在中央,隔絕了內外。
借著天光,能看到屏風後有兩道身影錯落,一男一女,不怎麼真切。
【不是說,見的是什麼梁先生嗎?怎麼還有個女的?】
李薇壓下心中的疑問,也不需要人催促,徑直繞過屏風。
【怕個毛!隻要能救李誠,你們劃下道來,老子全接著!】
然而,當看清屏風後兩人的瞬間,李薇還是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客座上的男人,約莫四十上下,儒雅貴氣,眼神深邃,應當是程東升口中的梁先生。
但真正讓李薇心頭一震的,是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鵝蛋臉,花瓣唇,秀眉含鋒,鳳眼含威。
就那麼一絲不苟地端坐在胡桃木圈椅上,背脊筆直,雙手交疊搭在膝頭。
雪白皓腕上,一對兒透亮的翡翠玉鐲熠熠生輝,襯得她越發明豔。
身上的新中式立領長裙以黑色為底,衣襟和裙邊處以金絲繡著纏枝紋,秀美中又不失端莊。
單看容貌,說她不到三十歲絕對有人信。
可她身上那股歲月沉澱下來的氣度和雍容,卻又像是曆經了世事風霜的四五十歲貴婦人。
李薇肚子裡墨水不多,實在想不出什麼華麗的詞藻來形容,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皇後”這個詞,在她心裡,終於有了一個具體、鮮活的參照形象。
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神仙家庭,才能養出這種級彆的美人大姐。
就在李薇暗自驚歎之際,她看到那位美人大姐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青蔥玉指輕敲茶台。
儒雅貴氣的中年帥大叔立馬躬身附耳,那架勢,跟程東升見範秘書的樣子,也差不了多少。
隻聽美人大姐開口,也不避諱李薇。
她的音色很特彆,像是被初雪浸潤過的檀香,清冷中帶著一絲醇厚。
“玉川,她太漂亮了,江雪也就有她五六分顏色。”
【姓梁,叫玉川?還讓程東升這個地產大佬恭恭敬敬?等等,他是東溟省武道聯盟教育統籌委員會委員長!類比前世,妥妥的省教育廳一把手啊!他都這麼狗腿了,那這美人大姐是誰?皇太後?】
【還有,他們說的江雪又是誰?還嫌我太漂亮?什麼意思?】
李薇滿腹的疑問,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然後,她就看到,排在東溟省武道係統前幾號的梁玉川討好似地笑著,解釋:
“堂姐,她是最像的一個了我不可能拿著照片去找,隻能靠碰何況,江家大小姐出國四年了,女大十八變嘛再等的話,時間上估計”
美人大姐沉默了片刻,似在權衡,最終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李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驚愕。
她轉頭看向梁玉川,“不是說,她氣血隻有53嗎?我怎麼覺著,她筋骨齊鳴了呢?”
梁玉川是成名已久的六階武者,聞言定睛一看,隨即愣住,“啊這?”
【壞了,加點太爽,暴露了。】
李薇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臉上卻擠出一個略顯尷尬的笑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兩位,聽說過,仙帝重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