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拍了拍牛二貴的肩膀說道,“不夠,遠遠不夠。”
牛二貴那竹竿般的身軀被他拍的一陣顫抖,“不是,鐵子,鐵哥,你倒是說個數啊!”
趙誠挑眉,英武的麵容流露著不舍,“那可是我的傳家之物,我是不會賣的。”
牛二貴急了,“彆啊鐵哥,價格好商量,您開個金口。”
趙誠想了想,一臉為難,“這,我實在不舍,但你畢竟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夥伴,除非……你出的價,讓我心動到不能拒絕。”
牛二貴一愣,皺眉沉思間,趙誠已經走了。
他咬牙跺腳,“不夠沒事,再攢就是!”
攢錢很痛苦,因為坐擁巨款而不能花,但是想到有朝一日能夠買到那枚玉環,他就充滿動力。
……
趙誠回到了家,在井旁衝洗了一番後,進屋換上了另一件粗麻衣。
而後從床下一塊木板翻開,拿出了一枚玉環。
這玉環圓形扁平,中心有孔,表麵刻有雲雷紋,質地堅硬且溫潤,表麵泛著油脂光澤,銘刻紋路犀利規整,看著簡約而莊重。
內側下方有一些磨痕,應是上一任主人長期佩戴產生的細微磨損。
趙誠靜靜看著,看了半晌,總覺得這種質地的玉環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更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的手上,它與這個屋子,甚至這個村落都是格格不入的。
“娘說此物關乎我的身世,莫非,我那便宜爹是個流落到此的貴族?”
“有可能,普通人也拿不出這種東西。”
“不過上麵連個特殊標記都沒有,能拿這玩意認親才是見鬼了,就當娘留給我的念想吧。”
……
懷陽村東,裡正宅院。
趙誠大搖大擺踏入其中,張嘴喊道,“舅!開飯了沒?”
話音未落,屋裡傳來一陣叮叮當當,好似雞飛狗跳。
隱約傳來舅母苦惱抱怨“這討債鬼咋又來了”的聲音。
“再蒸一鍋,再蒸一鍋吧……”黝黑的大胡子中年搖頭無奈歎息著走出門來,看到趙誠笑嗬嗬的臉,又是歎息一聲,“最近來的有點勤啊,家裡米又吃完了?”
他這些年做裡正賺的那些錢糧,幾乎全都被這小子吃進了肚子,彆說媳婦了,他自己都心痛的很,見到趙誠就犯愁。
“早就吃完了。”趙誠踏進門來,笑望著舅母的苦瓜臉,將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手中赫然提著一隻染血的野兔,“舅母,我可帶肉來了。”
正捂著鍋盆的舅母臉上的苦惱無奈緩和了些,“還算有點良心。”
見舅母拿著兔子進了廚房,趙誠看向張餘,“舅,我要參軍入伍!”
張餘當即瞪他一眼,“扯淡!你才十五歲,參什麼軍,入什麼伍!?”
趙誠早就想好,“我身高夠了,體格也夠強,入伍即大秦銳士,你幫我入傅籍,有什麼問題?”
張餘搖頭瞪眼,“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趙誠也瞪眼,“我在這吃不飽!”
裡正眼瞪更大,跳著腳,“老子給你分了水利最好的田,時不時還給你燉肉吃,這些年賺的都進你肚子了,你說吃不飽!?良心在哪裡!?德行在哪裡!?”
趙誠說道,“對啊,我吃不飽,你也攢不到,我去吃軍隊的飯,咱們都好,有什麼問題?”
裡正怒了,“你真是……”
他沒說完,一塊沾血的兔肉直接飛越而來,啪嘰一聲糊在趙誠臉上,打斷了他的怒言。
舅母凶狠尖刻的聲音傳來。
“小王八蛋你是餓昏了頭!咱們這離南陽那麼近,前兩年剛和韓打過,隨時都可能再打起來,你在這時候入伍,找死去嗎!?到時候肚子是吃飽了,能做個飽死鬼了!!”
說著,她抱著一大盆飯嘭的一聲砸在桌上,“吃飯!你舅再沒用,也不至於讓你餓死,吃!要參軍,再等幾年吧你!”
趙誠拿下臉上的肉,看著舅母又鑽進廚房忙忙碌碌,總歸是沒有再提參軍的事。
他暗自歎息,正是因為前幾年才打過,才要趕緊參軍啊。
所料不差,韓國很快就要迫於壓力獻上南陽郡,秦得南陽,條件充足,立刻就要著手滅韓東出!
這時候不趕緊,豈不錯過了一波大好機遇?
飯後他又單獨找張餘提了兩次,都被拒絕。
……
“粟熟頭重如彎腰,晨露未乾割最好……”
轉眼間,仲秋已至,到了秋收的時候。
田間一片金黃,飽滿的粟米穗向下垂落著,秋風裡都帶著豐收的氣息。
趁著清晨露水沒乾,籽粒不易脫落,趙誠忙著收割粟穀,他俯身持鐮刀,左手攏住粟稈,右手橫向劃割莖基,每割一小束,以茅草或麻繩捆紮,準備晾曬。
【你殺死了一株黃粟,奪取壽命九天!】
【你殺死了一株黃粟,奪取壽命七天!】
【你殺死了一株黃粟,奪取壽命八天!】
【……】
在這忙碌中,地麵突兀的微微震動起來。
趙誠直起身子遙望,一條黑色長龍正自北邊官道向著這邊蜿蜒而來。
他心中一凝,連忙跑到高處,細細看去。
離得近了,他已能夠看到那大秦軍隊的許多細節,一時之間為之震撼莫名,“這便是……大秦銳士。”
馬蹄聲如悶雷作響,繡著金色玄鳥的玄黑戰旗在風中獵獵翻飛,長戈如林,玄甲寒光,甲胄相撞的輕響連成一片,
最前方的騎兵部隊,都是高頭大馬,披堅執銳,身上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煞氣。
在其身後,整齊劃一的精銳部隊,宛如一道移動的鋼鐵城牆,向前碾壓而來,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那是無數次征戰沙場所沉澱下來的鐵血氣息。
良久,秦軍消失在視線儘頭,趙誠才回過神來。
“這是前往南陽郡的!”
趙誠意識到了什麼,“南陽郡,南陽郡……”
“秦國要拿下南陽了,滅韓在即,戰時征兵標準會放寬,恐怕要不了多久征兵令就會到!”
趙誠眸光越來越亮。
……
果不其然,三日之後,官府驛馬奔入村中,銅鑼急響中,一名頭戴皂色弁帽的吏員甩蹬下馬,在竹筒中拿出征兵令來。
“秦王十六年秋初令,黔首十五以上未傅籍男丁,三日內攜戶牒至縣廷核驗。敢有隱匿者,腰斬;裡正連坐!另附:從軍者賜爵一級,斬首一級賜田一頃,穀物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