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枳抿著唇,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我讓叔叔聯係過你爸爸了,他說明天來接你。”
明明邢女士還是像之前一樣溫柔,但盛枳卻生出了種抵抗的情緒。
她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抓著自己的褲腿,好半天才緩緩開口:“知道了,謝謝阿姨。”
連聲音聽上去都沒有之前歡快了。
她有點兒喜歡這裡,但是沒辦法啊,她又不是這裡的孩子。
謝予臣捕捉到她的情緒,動了動唇,還沒出聲兒,就聽見謝允傾大大咧咧地開口抱怨:
“明天就要走了嗎?我還沒和枳枳玩兒夠呢,就不能多住幾天嗎?”
“枳枳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啊,一直不回家他們會擔心的。”邢女士耐心安慰謝允傾。
他們才不會擔心,盛枳在心裡偷偷反駁。
入夜。
吃過晚飯後,家教老師過來給謝允傾上課,不能再陪著盛枳。
盛枳發現樓上的陽台上有個秋千椅,獨自坐在上麵,心裡對即將到來的明天忐忑不已。
要是時間能再慢一點就好了。
她盯著自己腳上的拖鞋發呆。
邢阿姨給她換了新的合腳的鞋子,還送了她暖和又好看的新衣服。
但是她高興不起來。
“你想回去嗎?”
耳畔忽然傳來男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盛枳扭頭,看著謝予臣往她的方向走過來,坐在她對麵桌邊的凳子上。
盛枳想了想:“謝謝你帶我來你家。”
謝予臣看著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盛枳猶豫了半晌,還是搖頭:“不想。”
“你家人對你不好是嗎?”他一點一點試探著。
事實上那封信上用的詞語是“虐待”。
他自小擁有完整和睦的家庭,很難想象為什麼會有人虐待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盛枳問:“你怎麼知道的?”
謝予臣挑了下眉,惡作劇似的抬手揉了下她的腦袋。
“叫哥哥。”
“哥哥。”
盛枳抿著嘴,不悅地捋了下被他揉亂的劉海。
謝予臣覺得她真的很好騙。
他十分臭屁地賣關子:“不告訴你。”
“……哦。”盛枳不大服氣地吐出一個音節,顯然有點兒生氣。
“那你喜歡這裡嗎?”謝予臣又問。
“喜歡啊。”
盛枳這回沒任何遲疑了,畢竟和盛家相比,這裡說是天堂也不為過。
“行。”謝予臣不知到在想些什麼,起身,往屋裡走去:“走了。”
“你去哪兒?”盛枳看著他的背影,狐疑道。
謝予臣頭也沒回:“去找個有話語權的。”
想辦法幫自己和陌生人爭奪撫養權。
謝家最有話語權的,無非就是老爺子謝政民。
謝予臣求了爺爺好久,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爺爺,你幫幫她唄,人小姑娘多可憐啊。”
老爺子雖然疼孫子,但也沒到毫無原則的地步,隻是一臉嚴肅地教育他:
“阿臣你有善心是好事,但這個世界上多得是原生家庭不幸的孩子,你不可能幫得了每個人。”
“我也沒想做大善人啊,但是現在恰好碰到了一個,要是再視而不見,不就成了壞人的幫凶?”
謝老爺子驚歎於他九歲孫子的想法居然如此通透。
他思忖半天,衝人擺擺手: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不是還得上課嗎?”
謝予臣有些急了:“爺爺……”
老爺子沒做聲,但光是那不容置喙的眼神,都讓人生不出半點兒反抗的心思。
謝予臣不甘心地轉身離開。
老爺子看著孫子遠去的背影,衝著身邊的李管家招招手,似是有事交代。
翌日。
盛枳起床時,發現謝家的三個孩子全都不見了。
一問邢阿姨才知道,他們都去學校了。
盛枳想起來她已經很久沒去學校了。
邢女士給她盛了碗粥,又幫她剝好了雞蛋殼。
一大一小兩個人坐在餐桌上,氣氛很是安靜。
“枳枳上的哪個學校?”
“啟陽。”盛枳回答。
“哦。”邢女士點頭,“那就在小臣隔壁。”
盛枳沒多想,隻當她是隨口寒暄,她現在滿腦子都被另一件事占據著。
像是被人用一根繩子吊在懸崖邊,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邢阿姨……”她叫了一聲,卻在邢女士看向自己時露了怯。
她不敢問盛家人什麼時候來接她走。
到最後也隻是搖頭,把話咽了下去:“沒什麼……”
邢女士溫柔地對她笑著:“那阿姨一會兒帶你去逛街好不好?”
盛枳同意了。
比起一整天都提心吊膽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不幸,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的提議。
邢女士帶著她去商場逛了很多家店,又添置了很多衣服和生活用品。
盛枳都數不清自己試了多少件衣服了,看著她跟不要錢似的刷卡,擔心地抓住她的衣角:
“阿姨,不用給我買的。”
這麼多東西,她都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讓她帶回盛家。
“嗯?為什麼不買?”
邢女士牽著她的手,“枳枳這麼可愛,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走,我們再去看看下一家!”
……
一整天謝予臣都心神不寧的,就連上課走神都被老師抓包了好幾次。
不過由於他道歉的速度過快,老師也沒太為難他就是了。
好不容易捱到放學,他迫不及待地抓起書包往校門口衝。
一路上不停催促司機加速,緊趕慢趕回了家。
卻發現偌大的彆墅裡隻有一兩個小時前回來的謝琰,正霸占了客廳的電視在看動畫片。
“二哥你回來了。”謝琰扭頭跟他打招呼。
“盛枳呢?”謝予臣問。
“不知道啊,我回來起就沒看到,可能是已經被她家人接走了吧。”
這句話像是什麼魔咒一般回蕩在謝予臣腦海裡。
他眉頭緊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隨便找了個傭人又問了一遍:“我媽呢?”
“夫人她今天一早就帶著盛小姐出門了。”傭人畢恭畢敬地回答。
謝予臣心底那一絲僥幸徹底化為齏粉。
他失落地走到沙發前,把書包扔在旁邊,懊惱地坐下。
他又一次想起那封信。
或許隻是彆人的惡作劇呢,他安慰自己。
可不知怎麼著,腦海裡跳出盛枳昨晚失落的模樣。
謝予臣煩躁地“嘖”了一聲。
“二哥,你咋了?”謝琰湊過來問他。
謝予臣也很難說清這種感覺。
或許是遺憾,遺憾自己沒能幫到她。
他還沒來得及說點兒什麼。
客廳的門忽然被人推開,邢女士人未到聲先到:“我們回來啦!”
謝予臣迅速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