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枳盯著柴佳羽離去的地方,雙眼逐漸失去焦距。
不知過了多久,她僵硬地回神,低頭看著那個信封,腦海裡一遍遍回蕩著女生剛剛對自己說過的話。
“很抱歉,之前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冒領了謝予臣送給你的情書。這件事情之後我也後悔了好一陣子。”
“現在這封情書還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了,我能看出來他是真的挺喜歡你的,祝你們幸福。”
“對了,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
“……”
盛枳抿著唇,遲疑了很久,才打開那個信封。
裡麵的每一個字,都與曾經在論壇上出現過的那封情書如出一轍。
隻有一處 ,是不同的。
她在謝予臣從前強調的主體那一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親愛的盛枳。”
盛枳微涼的指尖輕輕撫摸著上麵的字跡,臉上沒有半分高興之色。
饒是再遲鈍的人,這麼久相處下來,也該察覺到謝予臣對她是不同的。
隻是令盛枳沒想到的是,原來在更早的時候,謝予臣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像是一直被刻意蒙在心上的那層薄霧,被人毫不留情地吹開。
盛枳再也不能裝作不知情肆無忌憚地享受著謝予臣對她的各種好了。
她有點兒後悔了,當初就不該撒那樣的謊,不該招惹人家。
她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下一個冬天。
“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來電鈴聲響得有點兒滑稽,卻又格外應景。
盛枳深吸一口氣,抓起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提示,是謝予臣。
她整理了一下情緒,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跟平時一樣。
“喂?”
“和同學聊完了嗎?我來接你吧?”
謝予臣知道盛枳今天出來見朋友了,卻不知道她見的是自己的同班同學柴佳羽。
聽筒裡短暫地沉默了一陣,良久,他聽見盛枳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好。”
掛斷電話後,謝予臣看著手機上收到的定位信息,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乾寧冬季氣候乾燥,昨晚那一場雪落下後沒能留下任何痕跡。
仿佛那場讓少女興奮的初雪,隻是一場浪漫的夢。
這個認知讓謝予臣越發不安。
這會兒剛好錯開早高峰,路上沒什麼車,他很快到了盛枳定位上的咖啡館。
在門前下車後,他老遠透過被擦得鋥亮的玻璃看見坐在裡麵發呆的女生。
他腳下步伐加快,推開咖啡館的門,門口的風鈴隨之響起。
打發了熱情迎上來的服務員後,他直奔盛枳的位置。
後者聽到動靜抬眸,看著他拉開凳子坐下的動作。
“想什麼呢?都走神了。”謝予臣隨口問。
盛枳深吸一口氣,勉強衝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謝予臣。”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她再開口時,聲音多了幾分堅定。
“嗯?”謝予臣笑著看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怎麼了?”
他的笑過分耀眼,讓盛枳下意識想逃。
她抿著唇,搭在膝蓋上的手指收攏成拳。
“我們分手吧。”
“……”
對麵男生像是一時間沒聽清般,臉上笑容僵住,足足愣了好幾秒後,才艱難開口:
“為什麼?”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眼神怔愣了一瞬,因為盛枳的手裡拿著那封失而複得的情書。
他的心意以這種猝不及防的方式,被公之於眾了。
盛枳偏頭看向彆處,一雙杏眼睜得很大,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她說:“抱歉,其實我一開始就騙了你,我根本就不喜歡你,和你在一起也隻是因為你身上有值得我利用的東西……”
“那現在沒有了嗎?”
謝予臣搶先一步打斷她的話,話裡透露著難過。
盛枳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藏在桌布下的手指甲不自覺嵌入手心,刺痛感讓她越發清醒。
有,但她不能,也不想再像現在這樣了。
她吸了下鼻子,扭過頭來笑著看向謝予臣:
“沒有了 。”
她驚歎於自己的撒謊功底已經爐火純青到這種地步了。
“……可不可以不分手?”
謝予臣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語言的匱乏。嗓音微啞,艱難地挽留著。
他像個溺水的人,鋪天蓋地地恐懼與心痛快要將他淹沒。
盛枳搖搖頭:“不好。”
“我太累了,我不想再假裝喜歡你了。”
“你是個很好的人,你以後會遇見真正喜歡你的人。”
她每說一句話,謝予臣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眼尾泛起一抹紅,挪開視線眨了眨眼,極力忍耐著心頭翻湧的酸澀。
“你真的……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嗎?”
“沒有。”盛枳回答的很果斷。
像是提心吊膽了許久的犯人,終於被宣判了死刑。
謝予臣居然有一瞬間地釋然。
“行!”他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故作輕鬆道,“我認栽。”
“那就分手吧。”
既然你真的覺得很累的話。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盛枳卻半點兒開心不起來。
她終於意識到,或許自己接近謝予臣的初衷早就變了。
她也開始貪心了。
“時間不早了,送你回去。”
盛枳動了動唇,拒絕的話尚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被謝予臣搶先一步。
“反正順路。分手了,至少還能做朋友吧?”
盛枳看著他眼底的脆弱與祈求,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車裡安靜得針落可聞。
盛枳若無其事地扭頭看向窗外不斷倒退的人和風景。
世界上明明有那麼多人,她想,為什麼偏偏要她來經曆這些難過的事情。
真的太不公平了。
沒多久,車子開回天水灣。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電梯,停在十六樓走廊裡。
“那我先進去了?”
盛枳像往常一樣和謝予臣道彆。
可兩人心裡都清楚,有些東西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謝予臣心裡有種深深地無力感,麵上卻仍舊衝她笑著:
“抱一下吧,看在我喜歡了你這麼久的份上。”
盛枳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往前兩步,撲進他懷裡。
後腰處收緊的雙臂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一般,盛枳忍著想要落淚的衝動,準備推開他。
卻聽見謝予臣悶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高興一點,被耍的可是我。”
“對不起……”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一遍遍道歉。
謝予臣故作無事地鬆開她:“進去吧。”
盛枳幾乎是落荒而逃。
門將兩人身影隔絕的瞬間,她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外滾。
原本在廚房和做飯阿姨研究午飯做什麼的喻女士,聽到動靜後出來迎接,卻看見盛枳靠在門後固執地擦著眼淚。
喻安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第一時間過去抱住自己的女兒。
盛枳再難壓抑地大哭出聲。
喻安荷有些無措,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無聲地陪伴著她發泄。
不知道過了多久後,她聽見懷裡的女兒小聲抽泣著:
“為什麼是我……”
喻安荷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