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王中孚與老爺子屏息凝神,透過車簾縫隙窺視著外麵的惡戰。
眼瞅著李進胸前衣襟已被鮮血浸透,老爺子急得直搓手。
待見到那丫頭鞭法靈動詭異,將林朝英逼得連連後退,兩人更是緊張的不住顫抖!
啪——
慕容瑤的烏金鞭突然詭異的折轉,在林朝英肩頭撕開一道血口。
後者軟劍化作銀虹,勉強架住襲來的鞭影。虎口已被震得發麻,劍法愈加紊亂。
王中孚再也按捺不住,抄起車轅上的馬鞭就要衝出去。
老爺子一把拽住他:“你找死啊!你個書呆子,不是添亂麼?”
王中孚聲音嘶啞得不成調子:“聖賢書,聖賢書。我讀了那麼多年聖賢書,到頭來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幫不了!”
老爺子歎道:“咱不急,日後你必然……”
“日後?哪有什麼以後?大宋的江山半數已落入金人之手,如今衣冠南渡,何時能北定中原?”
王中孚露出一絲慘笑:“聖人有雲,見義不為,無勇也。今日我王中孚,寧可做個莽夫,也不當那見死不救的腐儒!”
說罷一把推開老爺子,踉蹌著衝出馬車。
他舉著那根尋常馬鞭,像個蹣跚學步的孩童般衝向戰團。可當劍光鞭影擦身而過時,他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
這根本不是他能插手的戰鬥。
“林姑娘!”
就在此時,慕容瑤的長鞭突然轉向,朝他麵門襲來!
王中孚緊張至極,雙眼一閉,馬鞭亂揮。耳畔炸開幾聲金鐵交鳴的‘錚’響。
再睜眼時,隻見林朝英以軟劍絞住長鞭擋在他身前。肩頭又添新傷,鮮血順著素白衣袖滴落在他鞋尖。
林朝英咬著牙擠出兩個字:“回去……”
慕容瑤咯咯樂道:“喲,我倒是看不懂了,你愛她,她愛他,他又關心她,亂亂亂!小哥哥……”
她本想打趣李進,餘光察覺一抹寒光襲來,下意識地躍開兩丈。
待看清是李進強撐著身體來救林朝英時,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歪著頭打量三人,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有趣,真有趣!你們三個……像極了戲文裡的癡男怨女呢!”
李進拄著劍勉強站穩,嘴角還掛著血絲,將林朝英和王中孚護在身後。
他已打定主意,今夜無論如何,也要護住身後這對未來的武林泰鬥!
“胡說八道!”
“嘖嘖……不如,我送你們一起上路,黃泉路上也好……”
慕容瑤話說道此處,戛然而止,漆黑的眸子倏地轉向馬車後方。
毫無征兆的,長鞭如毒蛇般竄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灰蒙蒙的弧光!
砰的一聲悶響,血霧當空炸裂。
一顆頭顱應聲粉碎,骨渣混著腦漿如雨點般簌簌落下。
慕容瑤甩了甩鞭梢的血珠,臉上依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哎呀,出手重了些!”
李進這才驚覺後方有人,後背頓時沁出一層冷汗。
隨著一聲朗笑,一抹灰影翩然落下。
“諸位,可是在等我?”
待看清來人麵容,李進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
“獨……獨孤求敗!”
雙梟幾乎齊聲驚呼,踉蹌著連退數步!
慕容瑤饒有興致地打量來人。
見他約莫四十出頭,麵容清臒,整個人看似平平無奇,乍看倒像個山野樵夫!
但心底卻是暗暗稱奇。
畢竟,她很清楚這一路上布置的多少殺陣,西夏一品堂三十六名好手,金國煙雨樓的七重埋伏……
竟都攔不住此人?
獨孤求敗負手而立,灰袍在風中紋絲不動。目光淡淡掃過眾人,在慕容瑤染血的長鞭上略作停留:“小丫頭,鞭法不錯,西夏來的?”
慕容瑤聞言心頭劇震,臉上卻綻開甜膩笑容:“前輩好眼力呢。”
她手腕輕轉,長鞭如活蛇般盤繞腰間。
“西夏一品堂和金人的煙雨樓,倒同流合汙起來了!”
獨孤求敗此言一出,林中驟然寂靜。
李進算是明白,為何這丫頭對‘雙梟’毫不客氣了。
“李進,外公!”
一聲呼喚打破寧靜,遙見陳柚趕著輛馬車,正慢悠悠地朝這邊駛來。
慕容瑤忽然笑道:“江湖中人,各取所需罷了。”
趁著眾人分神之際,她眼中精光爆綻,長鞭突然襲向馬車!
獨孤求敗冷哼一聲,袖中一道劍氣後發先至,將長鞭硬生生蕩開。
“小小年紀,心腸竟如此狠毒!”
慕容瑤足尖輕點落葉,借力飄然退開數丈。
“前輩這話可不公道。江湖風雨,不是刀劍飲血,便是魂歸黃泉。再說……當年你劍挑西夏一品堂時,那滿地殘肢斷刃,莫非都是擺設不成?”
她邊說邊退,忽然從袖中抖出一把銅鈴,叮叮當當散落一地。
獨孤求敗眉頭微皺:“迷魂鈴?”
驟然間銅鈴爆裂,五彩煙霞衝天而起。
煙霧中傳來慕容瑤漸行漸遠的笑聲:“今日得見前輩風采,三生有幸。晚些再向您討教劍法!”
這丫頭說撤就撤,絲毫沒有任何猶豫,果決狠辣得令人心驚。
李進見陳柚安然無恙,又見獨孤求敗已至,緊繃的心弦驟然一鬆,渾身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整個人癱軟倒地。
林朝英同樣再難支撐,長劍‘當啷’一聲墜地。她肩頭的傷口早已浸透半邊衣袖,此刻臉色蒼白如紙。
王中孚急忙上前攙扶,可還未觸及林朝英,獨孤求敗已先一步出手。
他雙指並攏,隔空連點數下,數道精純劍氣瞬間封住李進和林朝英的幾處大穴,止住了流血。
“多謝前輩……”
獨孤求敗神色淡然,目光如寒霜般掃向正欲遁走的雙梟兄弟。
“二位這是要去何處?”
兩人雙腿發軟,直接跪倒在地:“前……前輩饒命!”
“上次饒你們,看來是多餘了。”
獨孤求敗的語氣,始終不疾不徐,就像是在談論天氣一般。
隨著他廣袖輕揚,一道無形劍氣橫貫十丈,所過之處枯枝斷葉儘成齏粉。
雙梟仍保持著跪拜姿勢,咽喉卻已多出一道細若遊絲的紅線。
片刻後,鮮血才緩緩滲出,二人無聲栽倒。
陳柚此時已趕著馬車來到近前。
小姑娘跳下車轅,杏眸一掃,見王中孚攙扶著林朝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待目光落在渾身是傷的李進身上時,那雙明眸頓時瞪得滾圓。
“瞧你這副模樣,先前是誰大言不慚,說什麼‘有你在,可保萬無一失’。現在倒好,把自己弄得跟個破布偶似的!”
她嘴上說著責備的話,手上動作卻輕柔得很。
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李進染血的衣襟,露出下麵猙獰的傷口時,眼圈頓時紅了。
李進見她這副神采,那還記得疼痛,腰杆子挺直,大氣道:“男子漢大丈夫,流點血怕什麼……嘶,疼疼疼!”
陳柚見他兀自說著大話,指尖故意在傷口旁按了按:“教你逞能!”
李進登時疼得冷汗直冒。
獨孤求敗無奈搖頭,袖中飛出一個青瓷小瓶:“先治傷!”
那瓷瓶去勢甚急,卻在陳柚麵前驟然一緩,穩穩落在她掌心。
陳柚看也不看,拔開塞子就將整瓶藥粉傾倒在傷口上。
雪白的藥粉一沾鮮血,頓時‘滋滋’作響,冒出無數細小的氣泡,竟似滾油潑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