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南握著安晴的手沉沉睡過去。
安晴看看他熟睡的樣子,試探著把手往外抽了抽,衛南又把手攥的更緊,安晴嚇了一跳,還以為他醒了,可等了一小會,看他依然在夢中睡的很香,這才失笑地蹲下身看著他。良久,伸出食指在他鼻尖上輕輕戳了戳。
第二天衛南問她:“合著你就把我扔沙發上睡了一晚上啊?”
安晴沒好氣地說:“不然呢?我一個傷殘人士怎麼把你拖到床上去?”
衛南樂了,遞給她一個小藥瓶:“送傷殘人士的。”是一個噴扭傷用的小藥瓶:“每天噴幾次,好的快。”
兩人看似和好了,實際上並沒有。關於小琴的事情,衛南覺得沒必要提,安晴又不敢問,於是這個事情單方麵地在安晴心裡留下了一個疙瘩。
無論小琴有著怎樣的過去,她有一個能力是安晴絕對比不上的,也讓衛南很傾佩,她的銷售能力特彆強。當年她輟學去南城,跟人賣服裝,練就了一身長袖善舞的本事,這次回溪城,她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服裝店。因為存了要跟衛南複合的心思,經常介紹一些客人或者朋友到衛南店裡來買車,幫衛南做了不少業績。
衛南自然領她這份情,有人照顧他生意,他不會往外推。偶爾請她吃個飯,小琴自然求之不得,時不時地還送點水果什麼的到店裡來請其他人吃。時間長了,私底下大家都在說,南哥跟小琴肯定是要複合了。
衛南自從開了這家店,主要精力都放在店裡,他要學習的東西也很多,因此每天早出晚歸,呆在宿舍裡的時間自然少了不少。安晴有時間就去店裡找他,有兩次是踩著飯點到的,也沒見到人,店裡的兄弟擠眉弄眼地說:“南哥約會去了!”那陣子永進和黑子到溪城市裡幫冬哥做事情,沒人陪她吃飯,她也隻能滿心失望地自己去吃了。
有一次安晴和張亦紅還有幾個同學在光頭飯店吃完飯,出門時遠遠看見馬路對麵的衛南和小琴,兩個人肩並肩走著,有說有笑。張亦紅遠遠看著,酸酸地問:“這個女的是誰呀?跟你南哥挺熟。”“他以前的女朋友。”安晴說著,眼睛一轉不轉地看著對麵那兩個人。“什麼?天哪?!”張亦紅吃驚地說了一句,酸澀又妒忌地說了一句:“兩個人還挺般配。”“嗯。”安晴嗓子口裡憋了一個字出來。
小琴看見安晴,老遠跟她打了招呼,安晴回笑著擺了擺手,衛南也看到了,他抬腿要走過來,安晴看了他一眼,沒等他過來扭頭就走了。
那天晚上,衛南回來早了點,帶了點她喜歡吃的桂花糕。他臉上露出疲倦,眼神裡卻透著喜色,安晴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今天店裡生意不錯。
她今天在街上看到衛南,扭頭就走了,這會看他給她帶的糕點,心又有點軟。她常去店裡,自然也聽說了琴姐給店裡介紹了不少生意,無論怎樣,她也沒有立場對彆人使小性子。於是,她就起身去隔壁屋給衛南端個茶具過來,打算泡茶給他喝。
“我來,你彆動。”衛南沒讓她弄,他從包裡拿了一疊卷子給她:“你看看,這是最新一期的。”
安晴翻了翻,奇怪道:“溪城實驗的?”溪城實驗是跟溪城一中齊名的中學。
“小琴一個朋友給的,你看看有沒有用。”
“……有用。”確實有用。
“那就好,小琴辦事還是有一手,我就提了一句,沒想到還真給帶來了。”衛南邊泡茶邊說:“為了這個事情,我今天又請她吃了一頓飯。”
安晴拿著卷子,裝作不經意地問:“南哥,我聽說……琴姐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啊。”
衛南泡茶的手一頓:“好幾年前的事,那時候不懂事。”衛南有點不好意思。
“我覺得她挺漂亮,還挺能乾。聽說她幫你介紹了不少生意。”
衛南笑了笑:“這倒是……她這幾年在外麵吃了不少苦,倒是磨練了不少,能熬出來不容易。”安晴從這話裡硬生生地從聽出了一絲疼惜的味道,她忐忑地問:“南哥,琴姐這麼漂亮,她還單著呢?”
衛南看著安晴透著緊張的眼睛,心裡五味雜陳的,明明那麼通透的一個女孩子,想問一句話,也要小心翼翼繞幾個彎。他柔聲說:“我不知道。如果她不是單身,我會真心祝福她。”
這個話題後來兩人都沒有再提起過。
安晴是個明事理的女孩,她不會無理地提衛南和琴姐不再見麵之類的要求,拋開那些過往的情愛,琴姐在事業上能扶持衛南一下,這是自己目前沒有能力做到的,她樂於見到有人能幫衛南一把,這也是緣於她對衛南無條件的信任。衛南自從上次的事情以後,也留了一個心,每次跟小琴出去吃飯,也會提前跟安晴說一聲,因此兩人也就相安無事,把這件事情暫時放下了。
可是,安晴到底太年輕,衛南也高估了自己,他們也沒想到小琴那裡還會捅出簍子。
小琴這段時間要請衛南幫個忙,那天她約衛南吃飯,斷斷續續地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衛南就皺起了眉頭。
事情其實很簡單。小琴一個人在溪城市裡開了店,生意做的不錯,店裡人來人往,什麼客人都有。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漂亮、能乾、單身,很難不吸引人注意。現在就有一個人追她追的很勤,而且這個人身份也不簡單,他是在溪城道上混的。
小琴對這個人真的沒好感,他長的五大三粗,相貌上跟衛南比差了一大截不說,而且行為很鄙俗,小琴看不上他很正常,但是架不住這個人真的追求的很熱情,熱情到有點像是騷擾了。這樣的機會小琴不利用的話,那就絕對不會是小琴,她直接跟對方說她有男朋友了,對方不相信,他每天早晚都跟著她,哪會不知道她自己一個人。於是,小琴就來找衛南了。
“這事情你可以跟冬哥說,他會幫你解決。”衛南說。
自從楊大死了,冬哥就把領地拓展到溪城市裡,這段時間,趙剛、黑子、永進他們都在市裡幫忙,隻有衛南沒走。他說的沒錯,這個事情小琴讓冬哥出個麵,比他解決管用。
“我哥在溪城市裡還沒站穩腳跟,他隻是追求我,也沒有騷擾我。”小琴一臉苦惱地說。
“一個謊言到後麵會需要用其他的謊言來圓,聽我的,你找冬哥一次性解決掉。”衛南再一次拒絕了。
“好吧……”小琴眼圈紅了。
可轉過頭,小琴沒去找冬哥。她已經跟對方說了有男朋友,就不可能再改口。在對方再三追問下,她跟對方說,她的男朋友叫衛南。
對方當然聽說過衛南,在溪城道上的人,沒有人不知道衛南的。前兩年,他跟著冬哥,在溪城市裡做出的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可怎麼竟然會是她男朋友?
這人回去了越想越不甘心,為了追求小琴,前後送了不少東西,小琴都收了。這回告訴他有男朋友,他咽不下這口氣,這筆賬他就算衛南頭上了。“衛南再厲害,不就是個小鎮上的混混,在溪城市算個屁!”。於是,他找了個時候,帶著兩麵包車的人直奔碧水鎮。
也是巧,這天小琴又帶了人過來看車,這會正跟衛南還有客人在店裡有說有笑的。兩輛白色麵包車停在門口,一輛麵包車上下來七八個人,川子眼尖,一眼就知道這些人來者不善,他馬上走到衛南身邊,低聲叫了一聲:“南哥!”
衛南早看到這些人了,他臉色不變,笑著跟小琴說:“你帶兩個朋友先去吃飯,一會我過來找你們。”
小琴一看到來人,吃了一驚,臉都白了:“梁兵!你發什麼神經!”
梁兵在車裡早看見衛南和小琴站在一起有說有笑了,他心裡氣啊!有時候人急起來的時候,是不講道理的,他現在一門心思就是要討個說法,其他什麼也顧不上了。抽出身後的棍子,揮著棍子就砸倒一輛離他最近的摩托車:“姓衛的,老子今天就找你!”店裡客人看到這個情況嚇的全跑了,隻剩下小琴還站在衛南身邊。
衛南一聽小琴出聲,就猜到這人是誰,他眼睛直盯著梁兵,一隻手推了小琴一把:“你也走!”
小琴拽著衛南:“不!”,衛南沉聲推了她一把:“走!”店裡加上衛南,一共就七八個人,這會抄著家夥全站到衛南身後,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梁兵看著兩人“難舍難分”,更火了:“他媽的,你們倆處對象,還收我的東西?”衛南聽不懂“收我的東西”是什麼意思,但眼下他沒空去解釋,他擔心在店裡動手,屋裡的車要遭殃,一刀一棍下去都可能是錢。
“這裡麵有誤會,我們找個地方聊。”
“我誤會你媽!我都看到了!”梁兵怒吼了一聲,又一棍子砸倒一輛車,衛南眼一紅,操著家夥就上去了。
這場架打的沒什麼懸念,這裡畢竟是碧水鎮,小琴出了門就跑到遊戲廳搬了救兵,更何況趙剛和永進竟然回來了!他們今天回碧水鎮辦事,沒想到遇到這個事情。
梁兵倒在地上,被一雙鞋踩著臉。衛南蹲下身子,用手托起他下巴:“我隻跟你說一次,不是男女朋友,你愛信不信!第二,今天被砸壞的車都算在頭上,你把錢給我吐出來,聽到沒有?”梁兵怒視著他不說話。
衛南也不廢話,手上一動,就聽到輕微“哢擦”一聲,梁兵的下巴被卸掉了,滿嘴的血。“我再問你一次,賠不賠?”梁兵疼得直點頭。他走這一趟輸了他認載,被人抬走的時候怨毒地看了小琴好幾眼。
等人走了,屋裡大家都在默默收拾東西,衛南沉著臉不說話,連趙剛和永進都沒作聲。
小琴走到衛南身邊,紅著眼圈說:“對不起,衛南……”
衛南打斷了她:“你這兩天先不要回市裡,我跟冬哥說一聲,讓他處理好了你再走。”他看到梁兵走的時候瞥見的那一眼,怕出意外。想了想,又說:“中午一起吃個飯,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說一下。”他的本意是想跟小琴再談談。
小琴想不到衛南在這個時候還能替她著想,心裡一熱,衝口而出:“我……”
“哐!”的一聲,店裡所有人都詫異地看過去,隻見永進把手裡拿的凳子一下子砸地上,黑著一張臉走了
衛南皺著眉看著他出門的身影,隻有趙剛笑笑出來打圓場:“哎,沒事,店裡被砸他心裡不痛快,讓他自己冷靜冷靜。”
小琴手抓了抓背著的包,尷尬地說:“那你們先忙,我先走。”“自己當心點。”衛南細心地叮囑了一句。
永進氣衝衝地出了門,他漫無目的地晃蕩,不知不覺就晃到了碧水鎮中學門口。正是中午放學時間,熙熙攘攘的學生往校門口走。沒過一會,他就看到了安晴,她跟另一個女孩子頭靠頭親昵地在一起小聲說著話,不知道說了什麼,她突然間笑了,陽光照在她臉上,那美麗的眼睛彎成了一個月牙,同學捏她臉,她笑著往後躲,馬尾辮甩得一顫一顫的。
永進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當時,他就是為了這個笑容而沉醉,它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的生活,讓他下決心要給自己掙個好前程。
安晴抬眼看到了他,立刻大笑著揮了揮手。一路小跑過來,驚喜地問:“進哥,你怎麼回來了?黑子哥呢?”永進自然地接過她的書包““他有事沒回來,我傍晚也得走。走,帶你吃好吃的去!”
吃飯的時候,安晴看永進情緒不高,便試探著問:“進哥,有心事啊?是不是市裡的活不好乾?”“那倒不是……”“哦~是不是快去當兵了,舍不得我們啊?舍不得很正常!要讓我現在就離開你們,我也舍不得!”永進笑了:“我去當兵一年都不一定能回來一次,你會不會去看我?”“看你表現!”“看我表現?”“你想我了我才會去看你,你不想我,我去看你乾嘛?”永進樂了:“得,咱妹妹不吃虧的勁兒,隨我,挺好!”看著安晴靈動的雙眼,無憂無慮的樣子,永進什麼也沒說——她還小,不該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煩她。
不過下午回到店裡,他就沒給衛南好臉色看了。
他眼看著衛南跟小琴在門口說了好一會話,小琴用手擦了擦淚才走的,怎麼看都有點“依依不舍”的味道了,他“哼”了一聲,甩手進了裡麵小辦公室。
衛南看到他在,有點意外:“沒出去?”
“你希望我出去?”永進沒好氣地嗆了一句。衛南皺眉:“抽什麼風?好好說話!”
“我說話就這樣!”永進梗著脖子吼了一句。衛南就火了:“給誰甩臉呢!不痛快就出去!一會客人來了,誰愛看你這副臭臉!”
一聽這話永進跟被人踩尾巴一樣跳起來:“還有誰要進來?琴姐是嗎?衛南你可以啊,吃的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你對得起安晴嗎?”衛南一臉錯愕,他愣了足足有十幾秒,猛地一下子領悟過來,看著永進,不能置信地說:“……什麼時候的事?!”
永進一吼完就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他重重地在凳子上坐下,悶頭沒作聲,從兜裡掏了一支煙出來,低頭抽著。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反正知道的時候就已經那樣了。”他吸了一口煙:“今天說就說了,我也不後悔,本來我沒打算說的,我就覺得你不該這樣對安晴。你們兩個要是真好,我祝福你們倆,真心的!但你心裡裝著安晴,還跟琴姐黏黏糊糊的,我看不慣!”
衛南搬了把椅子坐在永進身邊,自己也點了一支煙,半晌才開口:“沒有黏黏糊糊的,剛才吃飯就是跟她再說清楚。我跟安晴……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還小,過幾年去上了大學,什麼樣的人見不到?你說我們現在有什麼……”
“你哪點差了!”永進很矛盾,他不願意衛南這樣說自己。衛南苦笑:“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能妄自菲薄是不是?隻是這事情……我想著不能害了人家女孩子。”
聽到衛南這樣說,永進心裡也不好受:“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衛南吸了一口煙,他半眯起眼睛,像是深思熟慮過的:”能護她到什麼時候就護她到什麼時候;她以後出去讀書,選擇不再回來,也由著她;她要是願意,我一輩子都是她哥哥。”這是把主動權交給安晴了,永進他跳起來:“你還是男人嗎?做事這麼猶猶豫豫的!”
衛南好笑地看著他,問他:“那你為什麼要選擇去當兵?嗯?”
永進頓時像皮球被戳破了一下,整個人泄了氣,堵氣地說:“我當時想,你要是對她不好,我以後就帶她走!”
衛南好笑地拍了一下他後腦勺:“出息了你!……你在部隊裡好好表現,爭取有機會讀個軍校。到那一天,我給你在碧水鎮擺宴席好好慶祝一下!”
“哥!”永進說了句:“你也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好,有好的機會我也留意著。“衛南嘴上應著,心裡也沒當真,隻當小時候一樣哄著他。
送走了永進和趙剛,衛南轉身就往宿舍走。他有半個月多月沒陪安晴吃飯了,今天跟永進說的話,讓他心裡紮的慌,特彆想早點看到她。
推開院門他喊了一聲“安晴!”沒人應,他疑惑地又揚聲喊了聲,還是也沒人回。
他推開她房門,頓時嚇了一跳,安晴躺在床上,身子蜷成一團,雙手捂著肚子,臉色發白。他衝過去扶著她:“你怎麼了!”安晴疼的說不話來,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從牙縫裡小小聲地擠出一個字:“疼!”衛南一摸她額頭,全是冷汗,頭發已經打濕了貼在額頭上。
這種情況再拖下去是不行了,他想都沒想,打橫抱起安晴,直接奔鎮醫院去了。從宿舍到鎮醫院大概有兩公裡,衛南硬是一步都沒歇著,看著安晴在懷裡無意識地縮了縮,緊咬著嘴唇,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進了醫院就直接衝進急診室,高聲急叫著:“醫生,醫生!”人家看他這樣著急,懷裡抱著一個女孩像是沒知覺了一般,以為是重症,醫生腳步飛快:“怎麼了?”“醫生,她暈倒了!”“怎麼回事?”“不知道。”衛南一臉焦急,護士推出來一張病床:“先放下來。”衛南小心翼翼地把安晴放在病床上,看到病床被推進急診室,他一口氣卸了下來,靠在急診室門外,抹了一把汗,十月份的天,愣是跑出了一身的汗。他喘了口氣,下意識地到衣兜裡掏煙,發現自己手抖的厲害。
煙點著了,他隻吸了一口,煙夾在手上,眼神盯著麵前的地磚,腦子裡空空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直到急診室門被人拉開,他慌忙立起身子,煙頭一扔:“醫生,她怎麼了?”
“大姨媽來了!打一針就好了!”護士沒好氣地說,看他剛才那副架勢,還以為來的是什麼絕症呢!搞的大家手忙腳亂的。
“大什麼?……”衛南懵了。
“痛經!女孩子家的事!一會打一針就好了!去交錢。”護士遞給他一張單子。
急診室裡,安晴已經羞得滿臉通紅,她雙手蒙著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要沒臉見人了!
安晴拿著單子走出急診室的門口時,衛南正站在走廊對麵,靠著牆,她臉唰地又紅了。
衛南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看她這個樣子,更覺得好笑。他用手指戳了一下她額頭:“活該!誰讓你貪嘴!”安晴用手捂著額頭撇著嘴,她理虧,不敢頂嘴。衛南帶頭往外走:“走吧,剛才護士吼的全醫院的人估計都聽到了,你不走等著人家圍觀你啊。”安晴腳一頓,紅著臉低著頭跟在他後麵。
出了醫院兩個一前一後地走,衛南被風一吹,人清醒了不少,剛才在醫院裡那種心落不到實處的情緒消散了不少。他回頭看了一眼正低著頭跟在他身後的人,心裡一時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剛才那種情緒,他實在沒有膽量再來一次。看著她在自己懷裡,像是完全沒有了知覺,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劫後餘生以後,情緒大起大落,身上就會有點乏,他連說話都柔了幾分:“吃晚飯沒?餓不餓?”
安晴低著頭嘟嚷著說:“沒吃,不餓。”
今天白天吃什麼東西了?”“就……永進哥來了,吃完飯讓他又給我買了一支雪糕。”衛南沒好氣又點了一下她額頭:“都什麼天氣了,還吃雪糕!永進也真是,慣著你。”他手托著安晴後腦勺上:“快走吧,你不餓我都餓了。”“你還沒吃?”“我不能沒吃?”“就是你這段時間都沒回來吃,以為你在外麵吃了。”“還好意思說,被誰害的。”安晴不敢再說話了。
鎮醫院在山坡的最上麵一段,宿舍在山坡的半山腰上,中間有一段路,沒有路燈,此時隻有淡淡的月光。兩人都很享受這樣的時刻,慢慢地走在小路上,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隻是走著走著,安晴的腳步又慢下來,用手輕輕捂著肚子。衛南看到了:“還疼?”
“嗯,有點。”安晴小小聲地說。
衛南背對著她,往她前麵一蹲:“上來吧,我背你!”
“這怎麼行?”安晴小聲地拒絕,拿手推了一下他的背。
“行了,少廢話,我都餓了!”他側過頭還看著她,笑了一下:“怕我嫌你重?剛才跑了兩公裡也沒把我累趴下。”月光下他看過來的側臉輪廓分明,是那麼英俊。
安晴紅著臉趴上去,衛南起身時明顯頓了一下。“很重嗎?”安晴小聲地問。
衛南臉也紅了,少女的身體貼著他的後背,他有點高估自己了。“沒有。”他低啞著聲音回了一句。
“我重是正常的。”“為什麼?”“體重不過百,不是平胸就是矮!”“你還真是……”衛南失笑著說:“你再這麼吃下去,我看你遲早得200!”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之前尷尬的氣氛被衝淡了不少。月色正正好,安晴靠在衛南肩上,膽子大了點:“南哥……”“嗯?”“你這樣背過琴姐嗎?”“沒有。”衛南笑了一下。
“你還會跟她複合嗎?”“不會,為什麼這麼問?”“那你還喜歡她嗎?”衛南沉默了一下:“不會再跟她談感情,但我可能很難忘掉她。”安晴好奇地問:“為什麼這麼說?”“那個時候我們都很窮,衛東進監獄的時候我才14歲,冬哥那時候非常忙,顧的上就給我帶飯吃,顧不上就讓我自己找吃的,我那時候經常有了上頓沒下頓的。”衛南的聲音很輕。“跟小琴認識的時候,我剛剛跟冬哥沒多久,經常受傷,說起來,那時候還是小琴照顧我比較多。有一次我們兩個人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我家裡還剩一點點米,我們就煮了一碗白米飯,兩個人分著吃……”衛南說著往事,聲音裡帶著點淡淡的笑。“忘不了那段過去,就沒辦法繞開她。”
安晴攬緊他脖子:“以後我也做飯給你吃。”衛南笑了,隻因為她語氣裡的孩子氣特彆可愛。
“南哥,唱首歌給我聽吧。”唱首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歌。
“你想聽什麼?”
“《彩雲追月》吧?會唱嗎?”
“會。”衛南清清嗓子,唱了起來:
“明月究竟在哪方
白晝自潛藏
夜晚露毫茫
光輝普照世間上
漫照著平陽
又照著橋梁
皓影千家人共仰
難逢今夕風光
一片歡欣氣象
月照彩雲上
熏風輕掠
如入山蔭心向往”
水泥路的儘頭,他們宿舍的燈還亮著,那是他們的家。而他們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很長,仿佛能一直延伸到時光的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