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深知一個道理。
一人難成眾,獨木難成林。
流放的路還遠著呢,她就算有空間,能讓戰家人過得好,也架不住同行的另外三家人背地裡使刀子。
尤其他們對戰家,都抱有敵意。
挑出一兩家態度比較鬆動的,拉到戰家一條陣線上,這比一家過得爽,三家乾瞪眼來的好。
“老夫人,”陳家來了一個中年人,對戰老夫人拱手作揖,“晚輩能不能求一張芭蕉葉,我家老爺子年歲大了,這麼一直淋著雨,怕遭不住。”
大嫂林氏悄然走到沈昭昭身邊,小聲說道:“這是陳家家主,陳雋,之前是戶部侍郎,他家老爺子是前朝太傅。”
有大嫂這麼一介紹,沈昭昭心裡有數了。
這哪裡是戰家害人?
擺明了就是皇帝要把前朝的勢力一點點清洗乾淨,借著戰家的事由,平白給戰家扣了怨氣。
沈昭昭在心裡給素未謀麵的皇帝劃了一個大大的叉。
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難怪豐朝成了最短命的王朝。
一代而亡。
“這……”老夫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麵露難色。
“老夫人,我們老爺子之前就和我們兄弟三個說了,這次被抄家流放,不是戰家的錯,是天子看他老人家不順眼。”
陳雋歎氣。
這話也隻是跟他們兄弟說,和家中其他人卻是不能說的。
所以陳家不明真相的人,對著戰家沒有好眼色。
人多口雜,禍從口出。
就怕多說幾句,等著他們的不是抄家流放,而是滿門抄斬了。
老夫人默默點頭。
她要的,也就是陳家家主的態度,至於陳家其他人,如果敢鬨出事端,自有陳雋和老爺子處理。
“昭昭,你看能不能勻給陳家兩三張葉子?”
沈昭昭自己手中也就多餘了三兩張。
聽老夫人這麼一說,也懂了她老人家的意思。
陳家可拉攏。
而曹家和楊家,先晾著。
“當然。”沈昭昭把剩餘的葉子都給了陳雋。
陳雋原本隻打算要一張的,給老爺子擋擋雨就行,卻沒想到戰家人這般大氣,一口氣全給了他。
頗為感動。
再次衝著老夫人作揖,“晚輩替父親感謝老夫人。”
完了,還衝著沈昭昭作揖感謝。
沈昭昭避開去。
怎麼說人家年紀也比她大,她不好受人家的禮。
陳雋成功拿了幾張芭蕉葉回去,給老爺子分了一張,又把剩下的兩張分給了家中體弱的女眷和孩童。
陳家人頭頂上綠油油的三張葉子,可把曹家和楊家給紮得眼紅。
曹夫人一邊趕路,一邊用帕子給小兒子擦頭臉,心裡惱得很。
早知道有這遭,當時也不去戰家人麵前說那些話。
她看向自己丈夫,曹全業也被這雨淋得煩,更煩妻子多嘴。
這會兒叫他再去戰家陪笑臉,他的老臉往哪裡擱?
“你不去,我自己去。”
曹夫人把小兒子往丈夫身邊一推,自己去了戰家。
等她說明來意,沈昭昭抱歉地攤手:
“曹家嫂子,不是我不給你,實在是沒有了,都給了陳家人。”
“曹家嫂子,你說你,該來的時候不早一步來,也能勻給你們一片葉子。”郭氏可是個小心眼的,還記得曹夫人罵戰家,罵她死去的夫婿,趁機紮了一把曹夫人。
曹夫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她是聽出來了。
戳她呢。
該早來的時候不早來。
這是暗著點她不該來的時候跑來責罵戰家。
曹夫人一咬牙,轉身就走。
曹全業見妻子空手而歸,撇撇嘴,“跟你說了,彆上趕著讓人羞辱。”
曹夫人咬著唇,拉過小兒子曹越,用自己的衣袖幫他遮著些雨。
恨恨的目光掃過戰家人,隨即,垂下眼眸,心疼地看著自己兒子。
戰家那邊,快人快語的郭氏又被大嫂林氏教訓了。
“我這不是看不過眼麼。”郭氏心裡委屈,“憑什麼我們就要由著她罵,需要我們幫忙的時候,我們就要幫?”
林氏正要繼續訓她,被沈昭昭打斷了。
“大嫂,二嫂就是性子直爽些,沒錯的。”
沈昭昭彎著眼眸。
在她看來,人心是好的就行,行事上,個人有個人的做法。
林氏憋了一肚子訓話沒說出來,化成一聲歎息。
以前的戰家,郭氏這樣直來直去的性子是沒問題。
怕就怕,戰家敗了,郭氏以後要吃虧。
戰家三個妯娌說話的時候,楊含柳過來了。
剛剛曹夫人空著手回去,她爹就催著她快些過來要芭蕉葉。
都不給曹家,肯定是給他們楊家留著呢!
畢竟,是戰家對不起他們楊家。
她拉著楊氏的胳膊,“姑母,我爹讓我過來拿幾張芭蕉葉。”
楊氏在娘家那裡吃了一通排落,見遇到事,娘家人還是要求著自己的,心裡舒坦了。
“沈氏,你去拿些芭蕉葉,給你柳兒表姐。”
陪著楊氏走著的戰之瑤急的直跺腳。
楊氏嘴巴太快,她想攔都沒攔住。
見沈昭昭回頭看來,趕忙衝她擺手。
沈昭昭目光掃過楊含柳。
楊含柳這姑娘長得不算漂亮,和楊氏一樣,有種小家碧玉的柔弱感。
見沈昭昭瞧自己,楊含柳笑了笑。
這笑,瞧著柔柔弱弱,沈昭昭卻瞧出了一種誌在必得的感覺。
甚至,楊含柳就輕飄飄地掃了一眼沈昭昭,就高傲地挪開了目光。
真是。
你老母給你的高貴。
沈昭昭嗬嗬一笑,暗中罵了一句臟話,撂下四個字:
“不巧,沒了。”
說完,就轉過頭,陪著老夫人繼續趕路。
楊含柳倒是沒想到沈昭昭敢落楊氏的麵子。
這可是沈昭昭的婆母啊。
“姑母,她這是……”楊含柳欲言又止,隨後,輕飄飄地放出一句話,“她這是不把您當婆母。”
“看來,爹說的沒錯,戰家人就不把我們楊家當親人。”
“平日裡逢年過節家中沒少給您送東西,可是現在……”楊含柳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姑父去了之後,戰家連片葉子都不給楊家了。”
聽著侄女的話。
楊氏的腦袋瓜子,嗡嗡的。
最後,聽到亡夫,她聽到腦袋裡,轟——
地一聲。
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