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家在戰敗後,下人已經散了許多。
留下的,除了賣身契在戰家,要麼就是黃鵑這樣,對老夫人忠心耿耿的。
突然全部被叫到了花廳,人人自危。
“黃鵑,”老夫人出聲。
黃鵑遞上了幾張紙。
這些都是賣身契,平常都是黃鵑這個大丫鬟隨身攜帶。
既沒有被沈昭昭摸走,也沒被抄家的人抄走。
“我們戰家馬上要流放去漠北的,路途凶險,我老婆子感謝大家平日裡的照顧。”
老夫人拿出賣身契,一張張地念名字,把賣身契一一地送到了對應人的手中。
“家中已經沒有什麼旁的財物,等我們離開,你們把看著中用的家夥事都拿走。”
在場的下人看著手中的賣身契,再後知後覺,也知道主仆情分儘了。
“老太太,我不走,”一直跟著老太太的一個丫鬟哭了起來。
她當年是被賭鬼父親賣進戰家的。
名上說是個下人。
實際上,老太太為人和藹,她一個二等丫鬟的日子,比平民家的小姐日子還好過。
而且有老太太護著,她那賭鬼爹屢次三番來找她要銀子,都被老太太派人趕跑了。
現在,要她走。
她能走到哪裡去?
回家嗎?
她那賭鬼爹會把她再轉手賣掉的。
到時候就不一定能遇上戰家這樣的好人家。
“黃鵑姐姐,你勸勸老太太,彆把我打發走,我能乾很多事的。”
昨日大罵偷鍋賊的廚娘也抹了眼淚,“老太太,我從懂事起就在戰家灶房當廚娘,您就讓我跟著一起去漠北吧。”
還有一些下人也不想離開。
老太太看著這些忠心耿耿的仆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隻勸動一部分離開。
剩下的人,說什麼都不走。
甚至,在黃鵑的帶領下,跪在了老夫人的腳邊。
“你們這是做什麼?”老夫人歎氣,“那漠北的冬日是能凍死人的,路上也是難熬的,你們留在京城,好歹能活著。”
如果跟著她們去,隻怕半路就要把命留下了。
沈昭昭瞧著,感動於戰家的主仆情深。
在她那個時候,保姆不放火燒死主人全家就算過得去了。
“老夫人,讓我們跟著去吧,路上也能跟著照顧您。”黃鵑跪著懇求。
“不是我不帶你們,而是路途艱險,再來,我們家沒有錢財,這一家子,路上吃什麼?”
老夫人歎氣。
沈昭昭看著跪在地上的忠仆們,開口了。
“祖母,我帶來的嫁妝還藏了一些。”
“夫君的腿腳不便需要人抬著走,您的年紀也大了,確實需要幾個人幫襯著。”
其實,她現在空間裡的錢財,讓所有人跟去都不是問題。
不過,來路不正。
她還是低調點。
老夫人自然不好讓剛剛嫁過來的孫媳出錢,推辭了許久,架不住沈昭昭外柔內剛,態度強硬。
隻能點頭應下。
也沒有多帶人。
隻讓黃鵑跟著。
除此之外,也就帶上了廚娘和戰南星身邊的兩個小廝。
一個是黃鵑的弟弟,黃葉。
另一個是管家的兒子,戰平。
都是自小跟著戰南星的人,跟他上過戰場,是過了命的交情。
至於其他人,願意離開的,沈昭昭也不讓他們帶走戰家的家什,隻說從她嫁妝裡出一些遣散費。
不願離開的,等她們離開,戰家現在住的護國將軍府會被封存,自是不能住的。
最難安排的就是這些人。
他們很忠心,比如管家戰峰,是跟著老將軍出生入死的人,因為受傷才當了管家。
有個賭鬼爹的小丫鬟,讓她回家,就是送她下地獄。
讓他們離開,是不能的。
讓他們跟著,也是不現實的。
沈昭昭完全可以自己掏出一張地契,讓他們去她嫁妝中的莊子裡待著。
她想了想,沒自己大包大攬,而是看向郭氏和林氏兩個妯娌。
“兩位嫂嫂娘家還缺人手不?”
郭氏眼睛一亮,“我家生意廣,願意的可以去我家鋪子裡幫忙。”
林氏娘家鋪子和田產也不少。
這次戰家出事,娘家避嫌歸避嫌,安排一些下人還是完全可以的。
“剩下的人先去我娘家一處莊子裡幫著乾些活。”
林氏點頭應承。
沈昭昭樂嗬嗬地拍手:“多虧了兩位嫂嫂,沒有你們,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沈昭昭三兩句,把下人們的去向都安排妥當了。
絲毫不居功不說,還把功勞都推到了林氏和郭氏頭上。
這份能力和氣度,不由得讓老夫人刮目相看。
待沈昭昭離開後,老夫人看了眼身邊的大孫媳林氏和二孫媳郭氏。
“你們弟妹是個有能力的,老天不亡我戰家。”
林氏出身左相家,自小見多識廣。
也對沈昭昭頗為讚許。
剛剛那場麵,要顧及流放的現實情況,要顧及這些老仆的感情,甚至,連她和郭氏都考慮到了。
“可不,咱們這位弟妹,可是個妙人。”郭氏一向快人快語。
“咱們三弟有福了。”
戰老夫人心裡寬慰了許多,正要回房休息,聽到身邊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
老夫人頭皮一陣發麻。
“夫君不在,連一個伺候的丫鬟都不留給我了……”
楊氏低頭拿著帕子擦眼睛。
戰之瑤和兩個嫂嫂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目光,趕忙安慰自己母親。
“娘,帶著的幾個人,都是三嫂嫁妝出的銀子。”
總不能讓三嫂給婆母再出點吧?
這個家,誰也沒臉開這個口啊!
楊氏哭的傷心。
“我知道,你們就是瞧不起我……”
呯——
戰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兩個孫媳嚇了一跳。
楊氏的哭聲也被嚇停了,畏畏縮縮地看著自己婆母。
“你想要帶伺候的丫鬟,你自己去求昭昭。你要是有這個臉開口,老婆子也佩服你!”
說完,老夫人扶著黃鵑,當先走了。
林氏和郭氏也緊跟其後。
花廳裡,留下淚眼汪汪的楊氏,被老夫人這一掌震懾的,哭都哭不出來。
戰之瑤歎氣:“娘,爹不在,您哭也沒人看,彆哭了哦。”
一提起自己丈夫,楊氏悲從中來。
又哭了。
花廳裡的哭聲傳來,戰老夫人還沒走遠,胸口一陣發堵。
“老夫人,夫人一直就是那樣,您彆往心裡去。”黃鵑寬慰著。
老夫人搖頭。
“那個要我們全家命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她就惦記著沒有人伺候她。”
“她這樣,要怎麼撐到漠北!”
黃鵑趕忙寬慰她。
“您放著夫人就好,多看看您那三個孫媳,都是讓人開心的。”
老太太也知道和楊氏沒啥好氣的,轉念問起了沈昭昭和戰南星的感情。
她再喜歡昭昭,女人的日子要好過,得和丈夫能過到一處才行。
卻沒想到,她一提這個話題,黃鵑就欲言又止了。
老夫人目光利,當即就黑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