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這大半夜你是鬨得哪一出?”
江虎沉聲問道。
“哎呀,兩個小娘子肯定沒有膽子逃跑的,是不是?”裡長木老二幫著打圓場。
江虎抽了抽嘴角。
他的這位結拜兄弟什麼都挺好,就是心肝忒軟。
“誰都膽子都能小,就你麵前這位的膽子不小。”江虎粗聲粗氣,“說吧,啥事?”
沈昭昭說了下自己的預感,“我觀察了許久,雨勢沒有減小,出於保險起見,還是把大家夥都叫起來,去山上暫避比較合適。”
江虎皺眉,不言語。
顯然在權衡。
木老二聽著兩人熟稔的語氣,有些不可思議地左看看右看看。
他覺得目前的狀況有點讓他無法接受。
暴脾氣的差役大兄弟居然沒有抽鞭子揍人。
相反,這個小婦人不是要逃跑,而是要警告他們村子危矣。
“不是,”木老二撓頭,“小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們這裡平常不怎麼下雨的,甚至乾旱的日子比下雨都多,所以先祖才把村子建在山坳裡。”
“沒道理就下一場雨,就有大水來把咱村子衝垮了啊?”
木老二覺得沈昭昭是在危言聳聽。
“您想想,是就下一場雨嗎?”沈昭昭冷聲問道,“是一場雨,還是一場連續好幾日的大雨?”
木老二不吭氣了。
一張樹皮似的老臉皺成了一團。
確實,自從入夏以來,大雨不斷。
偶爾出幾個晴好的天氣,還沒一兩日,又下起了大雨。
農家院門口,陷入了一片寂靜。
這邊說著話,雨倒是小了一些。
門口的大黃狗見這麼多人,興奮地又連續嚎了好幾聲。
“嚎什麼嚎!”木三走了出來,訓了狗一句。
黃狗嗚咽兩聲,夾著尾巴躲到了自己的窩裡。
“木三,你來,”木老二想著多個人多個主意,招呼木三過來,把沈昭昭的話又說了一遍,“她覺得這雨一直下,可能會發水把咱們村衝了,整村的人今夜都要上山避著,你覺得呢?”
木三瞥了沈昭昭一眼,嘴巴一張,說出來的話可不客氣。
“我還能咋覺得?”
“差爺,這次押送去流放的犯人是不是騙人才犯的事啊?”
“她,”木三大手一抬,指著沈昭昭的鼻子,“這女人一會兒是郎中,說能幫我娘子看病,這會兒又成了風水先生了?”
“你咋不說你是皇後娘娘呢?”
“木三!”木老二怎麼也是裡長,不能讓自己村民嘴上這麼沒把門,趕忙出聲製止。
“確定嗎?”江虎是信服沈昭昭的。
沈昭昭搖頭,“我隻是告訴你,有相當大的概率。人命關天,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沒事找事。”木三轉身就回了房,遠遠地,聲音傳來,“你們要走你們走,我娘子病了,不能著風淋雨。”
木老二也下定了決心,指了指天,“雨都小了,天邊雲都散了,不會有事的。”
江虎看向沈昭昭。
沈昭昭目光很堅定。
江虎舔了舔後槽牙,轉身吩咐身邊的差役,“去把人都叫起來,咱們連夜上山。”
戰家人早知道沈昭昭的想法,所以都沒有歇下,聽到江虎的決定,立刻收拾了包袱,戴好鬥笠準備出發。
而曹家和陳家就花了一些時間。
等三家人都聚集到了村口大樹下,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大半夜冒雨上山,就為了沈昭昭說的,可能有的大水,曹家和陳家人一個個的,臉色不佳。
不過大多數人因為之前沈昭昭的預見性,躲過了毒蛇,這回雖然困倦得很,也都不吭氣地跟著走。
隻有曹鳴業實在受不了了。
他的膝蓋被沈昭昭一腳給踢碎,又逢陰雨天,疼的厲害。
好不容易休息下去睡著了,結果還被叫了起來,拖著傷腿淋雨趕路。
因為對方是沈昭昭,之前救過大家夥的命,還救過他兒子的命,曹鳴業不敢大聲抱怨,隻埋著腦袋,一手拄著拐杖,托著傷腿爬山,哼哼唧唧的。
“哎喲,我這腿是疼得厲害了。”
“折騰這一場,明日要是啥事都沒發生,可憐我這腿傷了……”
“叔叔這腿傷是怎麼來的呀?”黑夜裡,曹芽湊到曹鳴業身邊,溫溫柔柔地問道,“要不要我同嬸嬸說,你之前被那個楊姑娘迷丟了魂,推沈昭昭……”
“彆說!”曹鳴業慌得想去捂侄女的嘴,趕忙左右看看。
見自己妻子帶著兒子走在後麵,沒有聽到曹芽的話,這才放下心。
“我這不是腿疼,就埋怨兩句……”
曹芽勾了勾唇,“您這腿疼是自找的。”
曹鳴業不吭氣了。
看著曹芽快步超過自己的背影。
他怎麼感覺被抄家流放以來,這位大侄女變得有點讓人害怕了呢?
明明他才是長輩啊!
陳家也在忍耐著爬山,族中一個子弟走得快,指著不遠處一個山洞高呼:
“前麵有山洞,大家可以先進去避雨休整!”
聽到有山洞,眾人心中都放鬆了一些。
黑夜,山地濕滑,還下著雨,連差役的步子也快了起來。
“確實是山洞,”江虎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說不清到底是汗水還是雨水,眯著眼睛看著黑暗中的山洞。
他們麵前有個岔道,一條通往那山洞,另一條就是翻過山的路。
“大家都去那山洞裡休整……”
“等等。”
江虎話還沒說完,沈昭昭就快步過來,打斷了他。
“又咋了啊?”江虎抹了一把臉,這次,他覺得除了雨水和汗水,可能還有淚水。
他押送的這不是犯人,是個祖宗啊!
“你看地形,”沈昭昭不厭其煩地給江虎灌輸地理知識,“山洞所在的地方,在兩個山脊之間,也就是山穀。”
“一旦發生洪水或者泥石流,都是順著山穀衝下去的。”
“所以,”她抬手指著翻山的那條路,“我們現在應該要走這條路,如果累的很了,就在山脊上休息。”
沈昭昭話音落下,一片死寂。
隻有雨聲和山間不知何處的溪流聲在嘩啦作響。
“你們去那勞什子的山脊,”陳家,陳老太爺顫巍巍地踏上了那條通往山洞的岔路,“我老骨頭一把,有個萬一,死就死了。”
“我是活夠了,先去山洞裡歇著。”
“你們走你們的,莫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