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齒冷,亦覺心冷。
時至今日,她對長女已經失望透頂。
回府的一路上,她沒再開口,隻將司序護在懷裡,手臂擋在小孩兒身前。
這樣的姿勢,頗帶著幾分防備意味。
等下了馬車,趙氏沒給司清嘉反應的時間,直接吩咐道:“把大小姐送回藕香榭,嚴加看管,沒我的吩咐,不準踏出半步。”
聽到這話,司清嘉頓時慌了,她用力攥住趙氏的手,懇求:
“娘,您莫不是忘了,我在宮裡受了傷,需要大夫看診。”
趙氏掃也不掃她半眼,道:“我會差人去請大夫。”
說著,她掰開司清嘉的手指,毫不留情。
“我不是您的親生女兒嗎?為什麼要禁我的足?您定是被司菀這個災星給蠱惑了,是非不分,將所有罪過歸咎於我這個苦主身上,您看看,我身上傷口未愈,指不定會留下疤痕。”
趙氏閉了閉眼,說:“先前自蜀地采買的紫竹藥膏,還剩下幾盒,待會給你送到藕香榭。這是新傷,仔細照看著,不會作疤。”
司清嘉終於意識到,趙氏的心腸有多狠,又有多吃軟不吃硬。
先前在獸苑附近被獒犬襲擊時,她擔憂自己的安危,不顧張著血盆大口的獒犬,主動上前相護。
難道就因為自己罵了司菀幾句、搶走了司序的飴糖,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司清嘉不能理解。
她哀哀落淚,一遍又一遍的叫著“娘親”, 試圖喚起趙氏的母愛。
旁邊的司菀,則不忍直視的彆開眼。
若此處有麵鏡子,司清嘉攬鏡自照,便會發現,她的哭腔,她的眼淚,她的逢迎討好,都與柳尋煙像了個十成十。
趙氏外柔內剛,又不是秦國公那等優柔寡斷之輩,怎麼可能對她這副做派,生得出半點憐惜?
反而會起到火上澆油的反作用。
果不其然,趙氏神情愈發森冷,斥道:“愣著作甚?還不快把大小姐送回去!”
嬤嬤們在府裡當了二十多年差,鮮少見國公夫人發火,一個兩個都嚇得不輕,也不敢怠慢,連拖帶拽的將司清嘉押回藕香榭。
臨走前,還不忘用錦帕捂住她的嘴,免得驚擾了旁人。
司序扯著趙氏的袖口,小聲道:“娘,是因為我和大姐姐吵架,您才生氣的嗎?都怪我不好,偷偷跑到觀景台,大姐姐或許是著急了、”
“序哥兒,此事與你無關。”
趙氏揉了揉幼子的腦袋,歎息。
她看向司菀,道:“今日你也累壞了,夜裡還得守歲,先回房歇歇罷。”
司菀點頭應是。
係統提示音再度響起:
【司清嘉:氣運值五十二】
司菀眸光微閃,氣息略有些不穩,沒想到司清嘉的氣運值居然跌了五點。
係統解釋:“宿主也能猜到,紅梅攝魂香是司清嘉母女想出的殺招,想要激發此香的功效,必須沾染司清嘉的血,再借司序之手,神不知鬼不覺的點燃香料。
她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破壞了除夕宮宴,非但沒能取得成效,還反噬己身,氣運值自會暴跌。“
“偷雞不成蝕把米。”司菀點評道。
“宿主,柳尋煙還在府裡等著你,她要是知道司清嘉被禁足了,肯定會到湘竹苑大鬨一場。”
想起柳尋煙的手段,係統難免擔心。
“就算司清嘉沒被禁足,她依舊不會放過我,今日是針對我的殺局,一計不成,我不信她會就此收手,且得警醒些。”
司菀撥弄著東珠手串,不知為何,她腦海中突然浮現起太子握在掌心的那串。
青年指骨分明,珍珠也瑩潤。
好半晌,司菀才搖搖頭,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按照往年的規矩,除夕宮宴結束後,大家會聚在一起,熱鬨熱鬨。
但今時不同往日,大房兄妹幾個早就撕破了臉,連麵上功夫都不願做,若強行按頭把他們聚在一處,隻怕會鬨得更加難堪,還不如順其自然。
是以,司菀回到湘竹苑,舒舒服服歇息了好半晌。
直到天色擦黑,趙氏才派來嬤嬤,喚她前往老夫人院中。
嬤嬤有些麵生,左腳微跛,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司菀跟在她身後,走著走著,發現附近連個人影都沒有。
“巡邏的小廝呢?”司菀輕聲問。
嬤嬤恭聲道:“回二小姐的話,今個兒是除夕,夫人良善,體恤咱們這些奴才,除了家生子外,都允了回家瞧瞧,小廝們也走了一批,估摸著過上許久,才會回到此處。”
司菀挑眉,杏眼微微眯起。
“等等。”她道。
“二小姐,可是出什麼事了?”嬤嬤問。
司菀:“姨娘從家庵回府後,便一直呆在凝翠閣養身子,許久都未曾出來走動,倒可以趁著年節,去見見祖母,給她老人家請安。”
說著,抬腳往東側行去,正是柳尋煙的住處。
嬤嬤想要上前阻攔,偏生司菀已經走出了老遠,她身為奴婢,又不好違拗主子的心意,隻能強忍怒火,亦步亦趨地跟著女子。
還未等踏進凝翠閣,司菀便揚聲呼喚:“姨娘,您在哪裡?女兒過來了。”
聽到司菀的聲音,柳尋煙姣美秀麗的麵皮狠狠扭曲,猙獰之色溢於言表。
即便如今的她不再打點中饋,卻也並非耳目閉塞之輩,自然聽說了清嘉在宮裡受傷的消息。
她調配而成的紅梅攝魂香分明那麼貴重,又那麼隱蔽,按常理而言,如此周詳的計劃不該失敗才是。
偏偏還是出了差錯。
柳尋煙恨隻恨自己身子不便,沒能跟著一同入宮赴宴,而清嘉這會兒又被趙氏那個鐵石心腸的婦人禁了足,根本無法詢問真相,也不知到底是何因由。
柳尋煙用力咬住舌尖,尖銳的痛意讓她保持理智,沒有露出憎惡的神情。
司菀掀開簾子,走進臥房,親親熱熱拉住柳尋煙的手,道:“姨娘,咱們去祖母那兒一趟。”
此時此刻,柳尋煙雖恨不得撕爛司菀那張臉,表麵上卻仍維持著平靜,柔聲道:“姨娘身上惡露未淨,實在有些晦氣,就先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