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嘉瞳仁驟然一縮,唇瓣血色儘褪,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看到她這副模樣,七皇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所謂開海禁之策,必定出自齊書源之手,隻不過被司清嘉使出手段強奪了,而後跑到自己麵前,口口聲聲說是她想出了弛禁之策,冒領功勞。
七皇子甚是不解,司清嘉分明是大儒弟子,出身名門,自幼榮華富貴享之不儘,為何偏要把政績攬到身上?
難道隻是為了虛名嗎?
七皇子實在想不通。
他哪裡知道,鵑女的秉性就是侵占掠奪,她們會不惜一切手段攫取資源,隻為滿足自己的私欲。
司清嘉的確可以將齊書源引薦到七皇子麵前,做成人之美的好事。
但她因鳳凰木雕呈現出觀星之相,被皇室厭棄,若無驚人的功績,徹底洗去人儘皆知的災星之名,哪有可能成為皇子正妃?
司清嘉全然不覺得自己有錯,她如此行事,隻是彆無選擇。
而那齊書源不過是個升鬥小民,家貧如洗,能為她的皇後之位做出犧牲,用屍骨鋪就她的青雲路,是他的榮幸。
但眼下七皇子正在氣頭上,司清嘉慣會察言觀色,她心知,能讓七皇子動這麼大肝火,不僅是因為他發現了真相,更為主要的原因,是早朝獻策之事並不順利。
司清嘉雖猜不到朝會的具體情況,卻能猜到,應是齊書源打亂了她的計劃。
她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在七皇子眼中,她必須無害純善。
“殿下,臣女確實認識齊書源。”
司清嘉一開口,豆大的淚珠兒便撲簌簌往下落。
她整個人如雨中清荷,柔婉嬌弱。
七皇子終究對司清嘉有情,即便知道她做錯了事,心生憤怨,依舊說不出重話。
“齊書源同臣女哥哥一樣,都是萬鬆書院的學子,臣女與他相識,也曾坐而論道,商討過弛禁之策,但不想,他早與司菀有了接觸,不願為您效力。
臣女也是彆無他法,一時糊塗,才鑄成大錯,給殿下添了麻煩。”
七皇子恍然。
怪不得齊書源說出的禁政設想,與手稿內容頗為相似,原來他與清嘉曾經討論過。
一切也能說得通了。
“殿下,臣女知錯。”
司清嘉盈盈下拜,七皇子則忙不迭地將人摟住,女子柔若無骨,依偎在他懷中。
七皇子:“左不過是獻策罷了,即便出自太子之手,也並無大礙。”
這話並非虛言,而是事實。
在父皇看來,太子乃禽獸教養長大,不通人情,低賤不堪,即便如今占了儲君之位,也難登大雅之堂。
若非沒有正當理由,他定會廢嫡立賢。
而自己,又是諸位皇子之中,最為適宜的人選。
不過,七皇子雖原諒了司清嘉,卻到底生出幾分芥蒂。
這一點,兩人皆心知肚明。
離開七皇子府後,司清嘉跌跌撞撞回到凝翠閣,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與驚惶。
甫一見到柳尋煙,她忙不迭地將所有丫鬟都驅趕出去,嘶聲道:“姨娘,我又敗了,這次的機緣與我擦身而過。”
柳尋煙猛地坐直身子,撕心裂肺咳嗽著,問:“怎麼回事?”
司清嘉紅著眼搖頭,回答:
“我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肯定是司菀在搞鬼!
否則七皇子也不會質問我,是否認識齊書源。蘭溪那蹄子做事實在不牢靠,若能挑斷手筋、割斷舌頭,一個口不能言、手不能書的廢物,怎麼可能壞了我大事?”
司清嘉惡狠狠瞪向門外,蘭溪就在外間候著。
要不是這丫鬟足夠忠心,要不是她還能派上用場,司清嘉真恨不得讓蘭溪徹底從世上消失!
柳尋煙強撐著下床,翻出那隻黃銅匣,當瞧見那枚鵑鳥玉雕時,她滿臉灰敗,備受打擊。
呼吸都有些不暢。
司清嘉心底湧起不祥的預感,三兩步衝到柳尋煙身邊。
隻見玉雕尾部僅有五根金羽泛起燦金,餘下四條金羽皆是毫無生機的慘白。
司菀又奪走了她一根金羽。
憑什麼?
老天為何對她如此不公!
她活了整整十七年,好不容易才掠得八根金羽,還未等登上皇後之位,她的氣運,她的金羽就被司菀那個賤人搶了去。
任憑她使儘渾身解數,姨娘也付出極大的代價,都沒成功阻止頹勢,司清嘉焉能不恨?
她恨得發狂!
“清嘉,冷靜!”
柳尋煙放下黃銅匣,死死按住女兒的肩膀,生怕她因為過度激憤,做出無法挽回的錯事。
司清嘉銀牙緊咬,額間青筋鼓脹,顯然怒到了極點。
“姨娘,我還有機會嗎?我會不會被司菀逼死?我不要氣運了,我必須殺了她!”
從小到大,氣運對司清嘉而言都是頂頂重要之物,她受儘滔天氣運的滋養,生得膚如凝脂,嬌顏如玉。
她過得順遂無比,美麗和才名得世人稱頌。
一旦氣運逆轉,回到曾經的苦主身上,司清嘉所擁有的一切、享受的光環都會被慢慢剝離。
這種痛苦,實難忍受。
再加上司清嘉生性偏執,權欲極重,更無法接受現實。
“彆胡說,如若現在殺了司菀,你不可能當皇後。”
柳尋煙忍不住歎息。
五條金羽,對於常人而言,氣運並不算低,但對於一國皇後的位置,卻相去甚遠。
畢竟清嘉根本沒有當皇後的命,強行更變,已是逆天而行,哪能半途而廢?
“那我該怎麼辦?我贏不了司菀,也奪不回氣運,她背後站著的是太子啊!”
司清嘉神色倉惶,肩膀不住顫抖。
“有太子相助又如何?司菀不可能毫無弱點,她之所以行事狠辣,怕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隻是礙於沒有證據,暫時未能拆穿而已。
這樣的女子,想要毀了她,再容易不過。”柳尋煙恨聲道。
司清嘉兩眼含淚,望向她,哽咽。
柳尋煙抵著司清嘉的額,語調輕柔:“如今司勉已經廢了,但彆忘了,趙氏的孩子除長子外,還有司序。
誰會防備一個剛滿八歲的幼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