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到這個輪相,司清嘉的心仿佛被無數根無形的細針狠狠戳刺,紮得遍體鱗傷,紮得鮮血淋漓。
她不甘,亦不認命。
要知道,她是世所罕見的鳳凰命格,氣運滔天,就該擁有天底下最好的東西。
偏生司菀心機深沉,強行更變她本該擲出的第九十相,有所求皆得當,毀了她大放光彩的計劃。
司清嘉深深吸氣,不再胡思亂想。
眼見著時候差不多了,她沒打算繼續耽擱,解開頗有分量的荷包,抓出一把銀瓜子。
陽光灑落,照得這些形狀精巧的銀瓜子熠熠生輝,甚至有些刺眼。
不遠處的司菀看到這一幕,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蹤,揚聲喚道:
“大姐姐!”
聽到熟悉的聲音,司清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側頭望去,果然瞧見司菀。
司清嘉神情微僵,看著一步步走到近前的司菀,臉色委實稱不上好。
但她還保有幾分理智,知道如今不是撕破臉的好時機,溫和無害的笑了笑,“菀菀,你來這兒做什麼?”
“不是我在這兒做什麼,而是大姐姐想做什麼。”
司菀瞥了眼司清嘉掌心包裹的銀瓜子,隻覺得一陣熱流直衝髓海,讓她暗暗咬牙。
“大姐姐,你不該將金銀財帛帶到乞兒街,會引起百姓爭搶,釀成惡果。”
司菀雖與司清嘉不死不休,但她卻不忍牽連無辜之人。
姐妹相爭,到底是她們兩個之間的事情,何必沾染更多鮮血?
猶豫再三,司菀還是決定出言提醒。
“釀成惡果?”
司清嘉紅唇輕啟,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眼底的嘲諷越發濃鬱。
“菀菀,你莫要多想,此地雖名為乞兒街,但大都是曾在戰場廝殺過的將士,品德高尚,再是明理不過,他們豈會如貪婪的鬣狗那般爭搶?真是胡言亂語。”
司勉也覺得司菀杞人憂天。
他推搡著司菀,冷笑:
“像你這種惡毒下作的女子,內心連半點良知都沒有,豈能理解軍中將士的無私付出?如今出麵阻止清嘉,不過是出於嫉妒罷了。
要我說,世間女子若都如你這般小肚雞腸,可便亂套了,幸而還有清嘉這等心懷大義的姑娘在,否則女子的顏麵都被你丟儘了!”
司菀:“我嫉妒什麼?我隻是可憐你們,自詡良善,實則行惑亂人心之舉,終將自食惡果。”
司勉大笑:“自食惡果?你好生睜大眼看看,究竟誰會自食惡果!”
司勉本就厭惡司菀這個妹妹,哪裡能聽進去她的勸告,不把人推進乞丐堆裡,已經算他冷靜了。
此時此刻,周圍百姓早就被銀瓜子迷了心竅,哪裡舍得煮熟的鴨子飛走,紛紛附和:
“司大小姐說得對!我曾經在戰場砍過異族的腦袋,但也被削掉了一條胳膊,做不得重活兒,每日吃了上頓沒下頓,司大小姐好心好意賞賜銀瓜子,我又哪會爭搶?”
“司大小姐,您千萬彆被這個丫頭欺騙,我們很需要銀瓜子,我媳婦懷胎六月,還得補身體呢!”
“明明都是秦國公府的姑娘,怎麼差距這麼大?一個善良純潔,一個狠毒醜陋。”
司菀並不在意旁人的議論,但仍覺得憤怒。
她閉了閉眼,強行按捺住胸臆間翻湧激蕩的情緒。
若非金雀不在,她未曾習過武,定會一耳光甩在司勉和司清嘉臉上。
蠢貨!
“宿主,良言難勸想死的鬼,算了吧,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係統忍不住歎氣。
司菀咬牙,貼著牆根快步退走,回到了馬車上。
乞丐們的辱罵依舊未停。
將這些不堪入耳的話聽得分明,司清嘉心底甭提有多暢快了。
近段時日,都是她被陷害,被嗬斥,今個兒風水輪流轉,終於換成司菀犯眾怒。
她幾乎快笑出聲來、
“清嘉,時辰不早了,開始吧。”
或許是被司菀影響,或許是感受到乞丐們堪稱灼熱渴求的視線,司勉不自覺生出些許緊張,催促。
司清嘉點頭,把手中的銀瓜子向遠處潑灑。
銀瓜子如雨滴般自半空墜下,落入層層疊疊積雪當中,發出悶響,瞬間消失不見。
而乞丐們一個兩個都看直了眼,仿佛餓急了的猛獸,眸底爬滿密密麻麻的血絲,失去理智,一擁而上。
他們堪稱瘋狂的衝進雪堆,翻找銀瓜子。
雪與銀色澤相近,不太好分辨,索性袒胸露背,用身體的熱度融化雪團。
有人興奮大叫,手裡還捏著數枚銀瓜子;
有人滿臉遺憾,空手而歸;
還有人大打出手,隻為從旁人手中搶奪財帛。
混亂不堪。
見狀,司清嘉不由擰眉。
不該是這樣的。
這些乞丐們應該安分恭敬的撿起銀瓜子,跪地磕頭,口中稱頌自己的恩德與善良,怎會爭紅了眼?甚至還見了血。
司清嘉心覺不妙,“你們都曾是軍中將士,應遵守軍紀,彆搶,慢慢來。”
說著,她還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司勉死死攥住手腕,帶回到馬車上。
車外有乞丐砰砰敲擊窗扇,大喊:
“司大小姐,我還沒撿到銀瓜子,您快給我幾枚!”
“司大小姐,我看見你的荷包了,鼓鼓囊囊,明顯還剩不少。”
“你又不缺銀子,彆那麼吝嗇。”
司清嘉肩膀顫抖,貝齒死死咬住下唇。
“哥哥,這該如何是好?”她慌不可遏。
司勉抬手,用袖袍擦了擦額間冷汗,衝著馬夫道:“趕緊駕車離開此地!”
馬夫一鞭子抽在馬身上,隻聽嘶鳴聲響起,車輪滾滾而動。
車後卻跟著烏泱泱一群乞丐,密密麻麻,緊追不舍。
有的乞丐摔倒在地,不僅無人攙扶,還有更多人從他身上踩踏而過。
那人再也沒站起來。
司清嘉被嚇得手腳發軟,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臨時起意的善舉,竟會造成如此可怖的場景。
難道真被司菀說中了?
“清嘉,快把銀瓜子都扔出去。”司勉急聲說。
司清嘉回過神,抖著手,順著車窗將銀瓜子倒了滿地。
一時間,追趕之人更多,也更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