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趙德妃對自己頗為寵愛,視若己出。
司清嘉年幼時,經常前往鐘粹宮,熟門熟路,不像司菀那般拘束。
她走到近前,餘光掃見趙德妃麵上的輕視與厭惡,深感滿意。
隻要姨母厭惡司菀,她就難以攀附太師府這條大船。
也難以得到貴人們的青眼。
世家大族心知肚明,司菀空有一個嫡女的身份,骨子裡流淌的還是卑賤的血,配上那副醜陋的容貌,委實上不得台麵。
這樣的司菀,能翻身才是怪事。
司清嘉怦怦直跳的心,逐漸恢複平緩。
在趙氏和趙德妃沒察覺的角落,她得意的看了司菀一眼。
司菀並不在意趙德妃的冷待。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
跟剖心取血的痛楚相比,趙德妃這種高高在上,卻無法對她造成切實傷害的態度,又算得了什麼?
司菀向趙德妃行禮問安。
看著女人年近三十,卻依舊豔色逼人的臉,也明白陛下為何會對她寵愛有加。
再加上,早年趙德妃曾擋了刺客一劍。
恩義,美貌,她兩者兼具。
若不是後麵出了那檔子事,禁宮內,絕不容徐惠妃隻手遮天。
“起來吧。”趙德妃到底不想落了姐姐的顏麵。
不過,為了防止司菀覬覦清嘉的東西,她還得敲打敲打。
“先前本宮將琉璃六角宮燈送至秦國公府,聽聞鬨出了一場風波。”
趙德妃撥弄著塗了蔻丹的指甲。
趙氏主動解釋,“娘娘,隻是一場誤會罷了,菀菀身上沾了些花粉,不小心灑在宮燈上,用軟布輕輕擦拭即可,絕不會損毀宮燈分毫。”
趙德妃眯了眯眼,繼續道:
“本宮聽說,好像有什麼燒石堿?”
“隻是碾碎了的冰片罷了,外觀看起來像燒石堿。”趙氏笑道。
趙德妃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心思城府遠非尋常夫人可比,僅聽得寥寥數語,便猜出其中有貓膩。
偏生她這個姐姐太過心軟,一直維護司菀,讓她不好發作。
也罷,庶女而已。
姐姐高興,她若識趣,就當阿貓阿狗一般養著,無論秦國公府還是太師府,都不缺這點銀錢。
若她不識趣,也有千種萬種法子,讓她安分。
司清嘉眨了眨眼,輕聲道:“姨母,那盞宮燈可是我辛辛苦苦畫了半個月的,不知太後娘娘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極了,誇你丹青繪得極好,闔宮上下無人能及。”
司清嘉紅了臉,羞澀一笑。
趙德妃拍撫著司清嘉的手,滿眼寵溺,把她當成自己親生女兒看待。
但若是趙德妃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會如此看重司清嘉嗎?
司菀抬眸,目光落在趙德妃平坦的腹部。
誰也想不到,那處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旁人皆以為,趙德妃因為刺客那一劍,徹底喪失了生育能力,就連她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玄妙。
趙德妃有了身孕,卻因為一盞鹿血酒,沒能保住肚子裡的胎芽。
飲下鹿血酒的,不是趙德妃,而是當今聖上。
鹿血酒壯筋骨,旺血氣,服之心神盈沸。
趙德妃又與皇帝情投意合,翻雲覆雨,共赴巫山,亦是常情,不足為怪。
隻是趙德妃本就受過傷,再加上年歲漸長,這一胎懷得不甚穩當,很快便覺得腹痛如絞,汗如雨下。
剛開始,她還不明白怎麼了,等看見床褥、衣裙滿是殷紅刺目的血跡,頓時愣住。
這麼多的血,絕不會是月信。
她竟是有孕了。
多年的寵愛,讓趙德妃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想不到自己的一時失察,竟鑄成大錯。
她痛苦、自責,幾近崩潰,甚至還怨上了皇帝。
怨皇帝不小心,弄沒了她的骨血。
最初,皇帝還有耐性安撫她,可當趙德妃一次次口不擇言,一次次觸犯天顏,皇帝終於惱羞成怒,將她斥責一通。
自那以後,再也沒踏足鐘粹宮半步。
太師府依舊是太師府,但趙德妃在後宮之中,已無立錐之地。
失子與失寵的雙重打擊,讓趙德妃短短兩個月,便蒼老了十幾歲。
甚至還萌生了死意。
死前,趙德妃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司清嘉。
她派人送了封信,希望皇帝能念及舊情,封司清嘉為郡主,而後便一把火燒光了鐘粹宮。
屍骨無存。
皇帝悲慟之下,自然不會拒絕趙德妃的意願。
司清嘉就這麼踏著姨母的血肉,一步登天,爬上了郡主的位置。
等司清嘉成了七皇子妃後,司菀聽到了一個傳聞:
當年那盞鹿血酒,與徐惠妃有關。
而徐惠妃,正是七皇子和九皇子的母妃。
司菀不敢相信,世間怎麼會有人的心腸這麼冷、這麼硬,如鐵石一般。
趙德妃雖說並非司清嘉的親姨母,卻實打實寵愛她整整十餘年,照拂有加,悉心教導。
司清嘉嫁給仇人的兒子,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這番話,司菀一直沒有問出口。
但如今的她,已經猜到了答案——
於司清嘉而言,名利權位,遠遠勝過骨肉親情。
更何況,她是柳尋煙的女兒,與趙家人並無丁點血緣,隻是奪了司菀的身份,才能頂替她,享受母族的寵愛。
察覺到司菀的想法,係統道:
“宿主,司清嘉是鵑女,霸占和掠奪是她的本性,早已牢牢刻在靈魂中,無法磨滅,趙德妃和你,都是受害者。”
也是她的養分。
司菀明白係統的意思,她笑笑:
“無妨,隻要我把屬於自己的金羽一根根奪回來,司清嘉就再也無法利用偷來的氣運,蒙蔽世人。”
係統又問:“宿主打算提醒趙德妃嗎?”
司菀點頭。
“為什麼不呢?”
“隻要趙德妃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會自戕,司清嘉也不會當上郡主,徐惠妃更不會位同副後,成為禁宮中實際的掌權人。
這可是筆一舉數得的買賣。”
“但趙德妃對宿主並無好感,恐怕不會相信。”
係統有些擔心,提醒。
“信與不信,都是趙德妃的選擇,我也能做的,便是儘力一試。”司菀語氣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