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她怎麼在觀景亭?”
柳尋煙擰起眉,眼底沒有分毫對親生女兒的擔憂,反倒寫滿了防備。
清嘉在黑熊口中救下九皇子,是大功一件,說不準還會得到皇帝太後的賞識。
司菀摻和進來,指不定會耽擱清嘉的前程。
老夫人定睛看了看,問趙氏,“竹籃裡好像是隻熊崽兒。”
趙氏點頭,“是了,兒媳聽說,獸苑的黑熊剛生產不久,虎毒尚不食子,黑熊亦如此,瞧見自己的骨血,便顧不得傷人,好聰明的法子!”
老夫人也滿眼讚許。
“這孩子長大了,沉穩了。”
比起清嘉堪稱莽撞冒失衝進獸苑的行為,她更欣賞司菀的辦法,既能保障自身安危,又能保住兩位貴人的性命。
柳尋煙笑了笑,與有榮焉的樣子,仿佛真為司菀歡喜。
正在此時,內侍尖銳的通報聲響起:“太子到!七皇子到!”
司菀聽到動靜,卻不敢貿然去看,她怕自己一個不注意,被母熊奪過竹籃,到時候可沒有其他物件兒能鉗製它。
太子黑眸微眯,吩咐侍衛開道,他則信步踏進獸苑,將小臉兒慘白的表弟一把抱起來。
表弟哇的一聲哭了。
“太子表哥,我怕……”
“彆怕,沒事了。”太子揉了揉他的腦袋,瞥了眼正溫聲安撫胞弟的七皇子,眸光滲著冷意。
等獸苑內再無旁人,堅持許久的司菀終於支撐不住,慢慢將竹籃放在地上。
母熊飛快衝上前,叼住熊崽,好似通人性般,不用侍衛驅趕,自行回到了鐵籠內。
太子:“給孤查,是誰打開了鐵籠,殺無赦!”
他深深看了司菀一眼。
司菀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她背靠冰冷牆壁,脫力般的坐在地上,休息。
“係統,我隻是讓太子派人按住躲在觀景亭的太監,他應該不會懷疑我吧?”
“不好說,宿主氣運值隻有二十九,比普通人高,但相較儲君而言,還是顯得太低了,不會影響他的判斷。”係統回答。
換言之,太子該懷疑她,還是會懷疑。
她剛救下太子表弟,沒讓那孩子慘死在熊口之下,不說有功,但也不該開罪了太子。
係統乾巴巴安慰:“宿主彆擔心,你知道的,前世他沒登基。”
司菀:“……”
“那他現在也是儲君!而我隻是國公府的庶女,爹不疼娘不愛。”司菀自嘲一笑。
嘴上這麼說著,司菀倒不是自輕自賤。
好不容易得到重活一回的機會,她怎麼可能認命?
體力恢複後,司菀以手背拄著地麵,準備站起來,麵前卻多了一隻手。
指節修長,好看的緊。
她抬眼望去,來人正是太子
司菀攤開掌心,露出被麻繩磨得鮮血淋漓的皮肉。
“多謝殿下好意,莫要弄汙了您的手。”
太子抿唇,闊步上前,拽起司菀的胳膊,像提拎小雞一樣,將她拎起來。
動作看似粗魯,卻沒有弄疼她。
“把徐太醫叫來。”
侍衛應聲領命。
此時此刻,觀景亭上隻有他們兩人,那些官眷則在亭台之下逗留,一直未曾離去。
太子很快鬆開手。
司菀默默後退半步,與他保持距離。
“你早就知道今日獸苑會出事。”太子嗓音極低,卻又篤定。
司菀沒作聲。
眼前這位殿下自小被狼群撫養長大,性子獨,疑心甚重,無論自己如何解釋,他都不會相信,又何必白費口舌。
反正她今日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償情。
恩情既還,他們已然兩清了。
“司菀。”太子語調拔高,隱約透著幾分怒意。
這是他第一次叫司菀的名字。
以前不是喚她司氏,就是司小姐。
“殿下,是您派人將那名行跡鬼祟的內侍按住,臣女才有機會奪下熊崽,吸引母熊的注意。”
太子眯起黑眸。
“換言之,救下那位小少爺的是您,不是我。”司菀輕聲道。
“巧言令色!”
司菀再次低頭。
太子也懶得跟他廢話,等徐太醫到來,親眼看著他處理傷口,包紮妥當,便拂袖而去。
秦國公府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隻瞧見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黑著臉離開觀景亭。
顯然,司菀雖然救了人,卻得罪了當朝儲君。
“大姐姐,司菀真是馬屁拍到馬腿上,小小庶女,還敢冒犯太子,真是膽大包天。”司清寧幸災樂禍。
“菀菀心性單純,肯定不是有意開罪殿下。”司清嘉眉宇間透著一股哀愁,貌似擔心極了。
司清寧扯了扯堂姐的衣袖,道:“不管她是無心還是有意,旁人隻會覺得咱們秦國公府的姑娘不懂事。
大姐姐,你正值二八年華,而我也已經及笄,若是被司菀耽擱,恐怕連親事都會受到影響。”
受影響嗎?
司清嘉不這麼認為。
想起七皇子耳語的內容,司清嘉麵頰浮動著少女的嬌羞。
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宮宴僅用了些食水,便草草散去。
回府的馬車上,柳尋煙與司菀同乘。
看著麵前低眉斂目的沉靜姑娘,柳尋煙暗暗冷笑。
她沒想到自己終年打雁,到頭來竟被雁啄了眼。
司菀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想出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法子,吸引貴人的目光。
原本清嘉冒著危險,護在徐貴妃所出的九皇子身前,保下這位龍子鳳孫的性命,是多麼光彩勇毅之事,卻被司菀搶了風頭。
好在司菀夠蠢,沒能借此機會巴結上太子。
倒是清嘉得了七皇子青睞,她是秦國公府的嫡出小姐,身份高貴,自小受儘寵愛,配皇子也是使得的。
這麼一想,柳尋煙心裡舒坦不少。
“菀菀,你為什麼會跑到觀景台?”
“當時事態緊急,女兒怕大姐姐受傷,便登上觀景台,想看看周圍有什麼東西能牽製住那隻母熊,沒曾想居然瞧見了熊崽。
女兒想著,禽獸尚有舐犢之情,絕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顧,便將熊崽裝進竹籃,在母熊麵前晃動,還真奏效了。”
司菀狀似無辜,看著柳尋煙。
禽獸有情,可眼前她喚了十幾年母親的人,卻連禽獸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