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眠這才發現自己差點撞上路邊的花壇，連忙往旁邊讓了一步。
電話那頭，談序澤一慣散漫的音色似乎繃緊了些許，“你和誰在一起？”
背景音裡還能聽到他指尖轉動打火機的清脆聲響。
“……我哥。”書眠猶豫了幾秒才回答，當著江明禮的麵，如果說“繼兄”似乎不太合適。
“親哥？”談序澤追問，語氣裡透著少見的緊迫感，連帶著打火機“哢噠”一聲合上的聲響。
書眠下意識看了一眼江明禮，見他體貼地往旁邊走了兩步，似乎是給她留通話空間，這才壓低聲音道：“不算親哥。”
“嘖。” 談序澤的語氣低了幾分，莫名透著危險意味，“所以你說的有安排了，是和他一起？單獨出去還是？”
書眠愣了一下，小聲解釋，“不是啊，我是和家人一起吃飯。”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
“行。”談序澤終於開口，明明還是懶洋洋的腔調，尾音卻好像往下沉了沉，“那你好好走路，先掛了？”
書眠乖乖“嗯”了聲，等著對方掛斷。
卻聽到電話裡傳來一聲低笑，帶著幾分戲謔，“掛啊，不舍得我啊？”
“我、我以為你會掛。”書眠結巴了一下，耳尖熱了熱，這人怎麼隔著電話也要逗她一下。
談序澤輕嘖一聲，“當然讓你先掛。”
“哦，好的～”書眠唇角翹了翹，這才掛斷電話。
另一邊，電競房。
“啊呀呀，被拒絕了吧～”程霽頂著一頭酒紅色頭發湊過來，笑嘻嘻地道：“不能和人家一起吃午飯了吧，那現在能打遊戲了？”
談序澤整個人陷在電競椅裡，骨節分明地手指隨意地轉著打火機，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是親哥哦～”程霽撞了下他的肩膀，賤兮兮的幸災樂禍，“聽起來關係很好啊，還跟她家人一起吃飯，難道是青梅竹馬？”
談序澤輕嗤一聲，長腿一伸直接把程霽連人帶椅踹出老遠，“……就你話多。”
還淨說些他不愛聽的。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口，想到那聲透著親昵的“小眠”。
嗬，小眠，哪有他喊的書眠眠好聽？
不知道小姑娘是怎麼喊那個人的，單字一個“哥”，還是疊詞“哥哥”？
這個想法一浮現，談序澤滿腦子都是小姑娘乖乖軟軟地喊彆人“哥哥”的樣子。
如果是堂哥和表哥的話……算不算親哥？
程霽不依不饒地滑著椅子回來，打斷他的思緒，“還記得玩真心話大冒險時，人家書眠說她第一次動心是十五歲……”
他眨了眨眼睛，故意拖長語調，“該～不～會～動心的就是這個哥哥吧？”
“……”
“是又怎麼樣？”
談序澤偏頭斜睨他一眼，“以前動過心不代表她現在還喜歡。”
程霽挑釁地挑眉，“那你又怎麼知道現在不喜歡呢？”
他不是故意犯賤，主要是第一次見自家哥們兒喜歡一個女孩兒，還會吃醋，實在忍不住啊。
“……”
“我不是草船。”談序澤懶洋洋掀著眼皮看他，“你的箭彆忘我這發。”
程霽嘖了一聲，這人裝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實際上心裡指不定多酸呢。
他手托著下巴，“要不要我幫你分析一下啊？”
“你先把和你前女友的事整明白吧。”談序澤冷笑一聲，精準踩上程霽的尾巴。
程霽果然炸毛，“那我進展也比你強多了，最起碼我家沈嘉月親我了，說明她心裡有我，隻是被那破算命先生蒙蔽了雙眼。”
他哼了聲，“我複合有望，你這連人家喜不喜歡你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誰那天學狗叫。”談序澤唇角痞氣地勾了勾，“結果人家還是沒答應複合。”
程霽瞬間跳腳，“談序澤我跟你拚了！”
—
吃飯的地方就在學校附近，是一家中餐廳。
“姐姐！”
剛走到門口，書眠就聽見一道清脆的童音。
六歲的江明詩紮著兩個俏皮的低尾雙麻花辮，像隻小蝴蝶一樣從台階上蹦下來，直直撲進她懷裡。
書眠趕緊扶住她，聲音不自覺放軟，“詩詩怎麼一個人在門口？”
“我騙媽媽說去衛生間～”江明詩狡黠地眨眨眼，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其實是想第一個見到姐姐！”
說完才注意到旁邊的江明禮，立刻規規矩矩地站好，乖乖地喊：“哥哥。”
“嗯。”江明禮摸了摸她的頭。
這時溫敏匆匆從餐廳出來，連責備也是寵溺的語氣，“寶貝，你怎麼又亂跑？不知道找不到你媽媽會著急？”
“媽媽！”江明詩立刻躲到書眠身後，探出個小腦袋，“我出來接姐姐！”
溫敏的目光落在書眠身上，眼角泛著笑，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這孩子，天天念叨著想姐姐……我們進去吧。”
書眠身體微微一僵，下意識看了眼被挽住的手臂。
小時候她也很喜歡跟媽媽各種貼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太親近反而讓她覺得有點不自在。
“姐姐走吧！”江明詩牽住她另一邊手，蹦蹦跳跳地拉著她往裡走。
進了包廂，江新正在倒茶，連忙起身幫忙拉椅子，“小眠來了？快坐快坐。”
“謝謝江叔叔。”書眠乖巧道。
溫敏把菜單推到江明禮那兒，“我們先點了幾個菜，你們看看還想吃點什麼？”
“我都行。”江明禮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讓小眠先點吧。”
書眠隨手點了兩個菜，這時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她悄悄掏出來看，是談序澤的消息：
9：【吃完了嗎？】
書眠眨了眨眼睛，手指在屏幕上輕點：【我才剛到吃飯的地方。】
9：【嗯，跟你那個不是親的哥哥坐挨著？】
書眠：“？”
回複：【我跟我妹妹坐挨著啊。】
她一邊坐的是江明詩，另一邊空著位置。
9：【乖】
乖？
書眠盯著這個字看了好幾秒，他發錯了？
“眠眠也上大學了。”江新突然開口，打斷她的思緒，“有沒有談戀愛啊？”
書眠手一抖，差點沒拿穩手機，她慌忙熄滅屏幕，“沒有，江叔叔。”
溫敏笑著說：“上了大學也還是要以學習為重的。”
她看了眼江明禮，語氣裡是明晃晃的誇讚，“你看你哥哥，一直都很優秀，上了大學還是沒懈怠過學習，每年都拿獎學金，是吧明禮。”
“阿姨，我這學醫的，想擺爛也不敢啊。”江明禮笑了笑，“小眠考上京大，也很優秀。”
溫敏：“哪有，她就是運氣好，比不上你腦子聰明又努力。”
書眠垂著眼，指尖無意識蜷在掌心裡，媽媽眼裡繼兄什麼都很優秀，而她這個親生女兒似乎永遠都差那麼一截。
“媽媽你胡說，姐姐明明很優秀！”江明詩本來正美滋滋地擺弄書眠送她的那盒發夾，聽到這裡立刻嘟起小嘴插話，“我的同學都說姐姐給我畫的公主比故事書裡的都漂亮！”
溫敏揉了揉小女兒的頭，“是是是，所以你要向哥哥姐姐學習。”
“媽媽，你以後不要老是拿姐姐和哥哥比了。”
江明詩抓住書眠的手腕，稚嫩的聲音裡卻很認真，“我要是姐姐，肯定會很傷心的。”
書眠看了眼小姑娘，心頭軟軟的，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手。
溫敏張了張嘴，最終沒再說什麼。
江新給書眠添了杯茶，“小眠，明禮也在京大，你有什麼事就找他，他當哥哥的應該的。”
“好。”雖然這麼答應著，書眠也不會去麻煩彆人的。
菜上齊後，溫敏給江明詩夾了幾筷子香菜牛肉，“我們寶貝最愛的牛肉。”
“謝謝媽媽！”
溫敏又夾了些放進書眠的餐盤裡，“蘇蘇你也吃。”
書眠盯著盤裡的香菜愣了幾秒，喉嚨發緊，“好。”
她默默地把餐盤裡的香菜牛肉挪到了一邊。
“蘇蘇你怎麼不吃？”溫敏問。
書眠扯了扯唇，那句“媽媽你是不是忘了，我不吃香菜”在喉嚨裡滾了一遍。
最終稍加修改，輕聲說：“我不喜歡吃香菜。”
她是一點香菜吃不了，會惡心到吐的程度。
溫敏神色僵硬了一下，隨即夾了糖醋小排給她，“那就不吃了，這個你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