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秋肯定沒有答應。
答應了，就很奇怪了......
畢竟此地乃是輪回之中，萬一答應了被小時候的弟子這樣認為，豈不是真的亂了？
若是弟子真把她當成“麻麻”看待，那便麻煩了。
弟子肯定是要做夫君的，眼下稱呼弟子無非是習慣問題，但身份肯定是不能亂掉的，尤其是更不能加入這些屬性的影響。
“喊師傅就好了。”
小楚寧盯著姬清秋看了好一會，顯然有些失落似的。
姬清秋最看不得這個，但這是底線，尤其是存在可能影響到的可能性。
絕對不能答應！
不過小楚寧也沒堅持什麼，翻了個身就背對著姬清秋。
“唉，人生無奈啊.......”
姬清秋忽然好奇笑著：“你小小年紀就如此傷春悲秋，也太老成了些，並不可取。”
“啥叫傷春悲秋？我是從電視機裡麵看到的，感覺說出來挺應景的。”
“嗯......”
什麼是電視機？
她屬實是不懂了。
弟子其實原本是在這樣一個新奇的世界麼？
倒是可以了解一下，也算是拓寬一下自身的見識一樣什麼的？
“那師傅，我是不是真的隻要好好讀書就可以了啊，雖然那些老師我不喜歡，但這個世界都在告訴人讀書才能有所成就，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可我現在不知道我想做什麼啊？”
姬清秋略微思索：“讀書識字是最為基礎的，乃是你做到其他事情所最需要依賴的東西，但並非所有的成就都是隻能靠著讀書去取得的，也就譬如修行，並非隻有一條路能走到儘頭。”
“或許為師這麼說你不能理解，然有些路是前人已經為你拓寬的，便能放心大膽的去走，即便在為師的世界中，凡人王朝的平民百姓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想來這裡也是差不多的。”
“好好讀書，終歸是好的，至於你所問到的想去做什麼，為師所能說的無非也是你當初告訴為師的，那便是更為廣闊的天地和更好的風景。”
小小楚寧聞言開始思索，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師傅你說話好困，我要睡覺了，不過你真不能當我麻麻麼，我會好好讀書買車買房給你的！”
姬清秋果斷拒絕。
“不行。”
“摳門，我就知道麻麻不會這麼簡單出現的，不過有個師傅也挺好的。”
說完，直接就睡了，賊老實的那種。
看得姬清秋也是嘖嘖稱奇。
畢竟之前弟子說要睡覺，往往不是要睡覺，而是抱著她一起上床......
不過小孩子嘛，倒也沒什麼的。
她並未過多的說些什麼，說的話也都是弟子曾對他說的。
寧兒第一見她，便說過自己無父無母，倒也果真如此。
隻是未曾想過童年竟然也如此淒涼，竟然是身處這般環境裡。
想到這裡的姬清秋難免是有些心疼的，雖然知道這隻是一場輪回，或者說眼前看到的是不是幻覺也不一定，可還是忍不住牽掛揪心，想要知道弟子往後會如何.......
她決定先去了解一下此世的一些信息和道理，如此這般，也能更好的指引弟子。
想到這裡，便是離開。
一去，便是半月的時光。
她最終得到了一個信息。
此世和她所處的世界雖然偏差很大，然普通人若是沒有人脈、資源，讀書的確是唯一的出路。
於是姬清秋回來，便是語氣凝重的告誡弟子。
“好好讀書！”
小小楚寧聽到這話有些失望。
“和那些老師說的一模一樣.......”
姬清秋輕笑道：“為師所說的讀書，是你登高望遠的手段，如你想要禦劍騰空，少說也要三境的實力，想要做到更多自然也需要付出更多，擁有更多。”
“其實你無需看待其他人的目光，你也無需去擔憂彆人，因為你的世界從頭到尾隻有你自己，你學習成績好，他們就不會打你，你學的乖一些，他們就會對你好，因為你的成績可以帶來他們的業績。”
“至少現在，我們無能無力去改變什麼，可等到以後有了機會和機遇，你親自來改變這一切，儒家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便是如此了。”
少年楚寧第一次聽到這種話。
都是勸人讀書，但辦法和思路完全不同，第一次讓小小楚寧知道了讀書的意義。
小小楚寧使勁點了點小小的頭。
“好的師傅，我一定好好讀書！”
姬清秋微微笑著點頭。
儒家的人很爛，但道理很好。
往後的日子，小小楚寧一改常態，再也不蠱惑人心發動暴亂.......
之前都是他發動的，因為看到了起義之類的話.......
孤兒院老師都奇了，但也沒說什麼。
尤其是楚寧的天賦足夠的好，成績提升非常快。
三年級以全孤兒院第一進入市裡最好的小學讀書，孤兒院包攬整個學費。
師傅說，這是借他人之勢以強自身。
初中，又以整座小學第一的成績考入市裡最好的中學，而後世界大變，被花花世界迷住了眼。
師傅告誡他，出淤泥而不染，自身清明方可不忘初心，才算問道之心。
三年寒窗苦讀，尤其高三學業極重，每每心境困苦之日，便於他這位彆人從來見不到，容顏也從未變化的師傅去交談。
其他學生發現了這點，都覺得楚寧腦袋可能有問題，但楚寧總覺得希望越來越近。
春風至，百草生，堂新前落燕，老雞巷複鳴，三載春秋懸一線，百日龍門可垂青？
風聲驟，雨浮萍，衣沾陽春水，裳染煙火清，怎畏浮雲蔽人眼，一劍開來天下明！
省裡教育廳親自派人前來，市級領導、學校領導都格外重視，這個孤兒院一瞬間名聲大噪。
十幾年來，市裡都沒出現過這樣的人，以總理科總成績全省第一考入華清！
在得到成績的那一刻，楚寧幾乎是振奮地向著這位陪伴了他數十年的師傅報喜，想著總也能去看一看這世上最美的風景。
然而無儘畫麵徹底破碎，姬清秋呼吸近乎凝固。
連她都沒能探查地出來楚寧的病症，已然是無藥可醫。
麵對死亡，仿佛眼前的一切努力都化為雲煙一般，然而麵對這一切，楚寧也隻是坦然受之。
仿佛已然看透。
臨終之前，楚寧最後的一句話仍然是望著那個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師傅。
“倘若下輩子有幸，再做你的弟子，一定不會讓師傅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