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兒,外麵下著雪,先進主廳再說吧!”
國公夫人說罷,率先走進青竹苑的主廳。
各個廳房的地麵下方都建有火道,得知陸沉歸來,國公夫人已經命下人們提前將地龍燒上了。
隻為讓室內溫暖如春,好讓一路奔波的陸沉能感受到舒適與溫暖。
牛嬤嬤幫國公夫人脫下華麗的狐裘披風,低眉順眼的站到一旁。
心裡卻在想著,夫人也沒將月紅懷著身孕離開的事兒告訴三少爺啊。
他咋就趕回來了?
小廝們給兩位主子呈上新泡的茶盞後就退了出去。
主廳裡就隻剩下陸沉、國公夫人、牛嬤嬤和陸沉的長隨平安。
國公夫人瞥了平安一眼。
這小跟隨雖然對沉兒忠心耿耿,但他到底是名男子,還是得趕走才行。
“平安,你也剛回來,先下去歇著吧!”
平安看了眼自家主子,見陸沉微微點頭,這才行了禮退下。
此時,主廳內愈發安靜,國公夫人輕抿了一口茶,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沉兒,你此次匆忙歸來,所為何事?可經過你父親準許了?”
“父親知曉,是他以主帥的軍令罰孩兒回家思過,明日孩兒還要去兵部遞交卸掉軍職的文書。”
陸沉避重就輕的回答。
反正父親也不會將他們父子倆串通一氣的事說出來,孰輕孰重還能傻傻分不清?
既然沉兒不是擅自離開軍營,那就沒有違反紀律。
國公夫人心下稍安,不禁又有些抱怨。
“你父親也是,如今大雪紛飛,他就不怕你回來途中有個不測?”
“還得感謝這場大雪一直沒停,若是路麵結了冰,孩兒這會隻怕還得宿在驛站裡。”
陸沉神色略顯疲憊,緩聲繼續道。
“母親,兒子在西北軍營給您寄回三封家信,每次都問及月紅,您都視而不見。
還有兒子寫給月紅的三封信,亦如泥牛入海,兒子放心不下她,便急著趕回來了。”
國公夫人心下有了幾分猜測,沉兒這次回來隻怕是他自己個的意願。
就為了回來見月紅那丫頭?
國公夫人歎了口氣。
“你這孩子,總是這般聰慧,為娘在家信裡沒說,你就坐不住了?隻是有些事,你知曉了未必歡喜。”
她欲言又止。
陸沉眉頭微皺。
“母親,究竟發生了何事?月紅如今在哪?您不妨直說。”
國公夫人放下茶盞,目光複雜地看向陸沉。
“罷了,既然你已回來,有些事也瞞不住你,月紅她是自求贖身後,離開了國公府。
為娘從未為難以她,不過是尊重了她自個兒的選擇罷了。”
陸沉倏然起身,不可思議看著國公夫人。
“母親,您明知月紅她已經是我的人了,為何還要放她離開?您不是答應過孩兒,幫我照看好她嗎?”
說完看向牛嬤嬤,厲聲道。
“還有你,是你一手將月紅送進本少爺的青竹苑。
你們明明知曉月紅已經委身於我,還答應讓她出府。
難道在你們眼裡,女子的名節一點也不重要嗎?”
無辜躺槍的牛嬤嬤眼睛瞪的像銅鈴。
她一個做奴婢的哪裡做的了主子的主?
雖然做不了主子的主,但這些事的前因後果,她都知道啊!
這要是夫人沒坐在這,她倒是可以竹筒倒豆子,一股腦兒的都說給三少爺聽。
【要不,老奴先把夫人趕走,再與少爺您好生說道說道。】
牛嬤嬤也隻敢在心裡嘀咕,主子麵前,哪有她說話的份?
這時,國公夫人一拍茶桌,不悅的道。
“好了,沉兒你口口聲聲向著月紅。
你知不知道,當初月紅肯答應伺候你,並非她想要成為你的通房丫鬟。
那隻是一場交易,她是為了能夠提前贖身和額外的五十兩銀子。
女子名節固然重要,那也要看她自己怎麼取舍。
也許在月紅眼裡,她家鄉的親人比你、比國公府裡的榮華富貴更為重要。”
陸沉愣住了,他沒想過事情竟會是這樣。
月紅那腦袋瓜子裡都是怎麼想的啊?
跟著本少爺不好嗎?
本少爺何止五十兩?
成為本少爺的女人,將她那些家人接來京城安置妥善不就行了?
是自己承諾的不夠,還是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這個人?
回想那時,月紅從未在自己麵前提起過要贖身回家之類的話。
難道她是怕說出口了,自己不肯放她走?
哼哼,這點她倒是沒想錯,本少爺確實沒想過放她離開自己。
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事到如今。
一時間思緒紛擾,陸沉不知該對母親說些什麼,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裡。
過了好一會兒,陸沉才緩緩開口。
“母親,即便如此,那她也將清白之身給了孩兒,孩兒必須對她負責。”
國公夫人皺了皺眉。
“沉兒,你莫要意氣用事,她既然選擇離開,想必是做好了不再與你有糾葛的打算,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陸沉這會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在太師椅上坐下,端起茶盞,拿著茶蓋拂去上麵浮著的茶葉,淡淡的開口。
“母親,您說是知子莫若父呢,還是知子莫若母?”
國公夫人一愣,下意識的回答。
“自然是知子莫若母,你們父親常年在外帶兵打仗,甚少回家。
他除了給家裡帶回來幾位姨娘,何時關心過你們幾個的成長?
沉兒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的心思為娘還能不清楚?”
陸沉輕抿一口茶,笑了笑。
“那母親覺得,孩兒對月紅是一時興起,還是真心相待?”
國公夫人彆過臉去,不吭聲了。
這還用問嗎?
她早就看出沉兒對月紅那丫頭動了真心,想著與那丫頭長長久久
可自己親口許下的承諾又怎麼收回?她倒是想月紅能主動留下
唉!人家反而是對自己感恩戴德,走的那叫一個毅然決然。
思及此,國公夫人假裝長歎一聲。
“沉兒啊,為娘知道你心悅月紅那丫頭。
隻是她早在你離開國公府時就贖了身,不再是奴籍。
而且,據為娘所知,她如今也不缺錢財,隻怕更不甘心給你做個妾室了。”
陸沉放下茶盞,勾唇一笑。
“哦?月紅這麼快有錢了,她那麼能乾,母親您看我去她家入贅可行?”
“胡鬨!”
國公夫人被陸沉這句話氣得胸口起伏不定,恨不得去找把雞毛撣子來教訓教訓他。
“堂堂鎮國公府裡的嫡出少爺,出生何等尊貴,為了一個丫頭去一個平民百姓家中入贅?
身份懸殊且先不論,你置國公府的臉麵以何地?”
“不入贅也行,要麼母親您就答應兒子娶月紅為妻。”
陸沉以退為進的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你沉兒,你是回來想氣死為娘的?”
國公夫人揉著眉心,想要裝出被氣得不行的樣子。
牛嬤嬤趕緊過來幫著她按摩著太陽穴,心疼的不行。
“夫人莫惱莫惱。”
陸沉也不管牛嬤嬤在一旁偷聽,自顧自的說道。
“剛剛說的知子莫若父和知子莫若母,孩兒覺得其實都不完全對。
每個人的際遇不同,在意的事物也不一樣。
比如母親您,這麼多年,看重門第高低,看重家族榮耀,看重妻憑夫貴,可您真正在意過父親嗎?
父親從外麵帶回來的姨娘,您都能笑著接納,從不拈酸吃醋,也不曾虧待於她們。
您確實不愧為一個合格的高門主母。
您對父親哪裡都好,唯獨心裡沒有他。
真正在意一個人絕不會舍得與人分享,而是獨占。
兒子從十五歲時就隻喜歡月紅一人,所以,不管怎樣,我都不可能放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