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京城,天氣已然轉涼。
鎮國公府裡的下人們按部就班忙碌著各自的份內之事。
府中的花園中,菊花開得正豔,五彩斑斕,爭奇鬥豔。
丫鬟們穿梭其中,采摘著新鮮的花朵,準備為各房主子們裝點居室。
各個主子的廚房皆是熱氣騰騰,灶火旺盛。
廚娘們忙碌地準備著秋日的滋補膳食,精致的點心,濃鬱的湯香彌漫在整個院落。
針線房裡,掌事嬤嬤整理著秋冬的衣物。
將新做好的狐皮披風、貂絨大氅一一拿來仔細檢查。
“哪幾件是夫人的?”
掌事嬤嬤揉了揉有些乾澀的眼睛,問向站在一旁的婆子。
婆子趕忙上前,仔細瞧了瞧,指著其中幾件說道:
“這幾件用金線繡著牡丹花樣的是夫人的,采用的都是最上乘的料子。”
掌事嬤嬤點了點頭,將這幾件披風大氅折疊好,吩咐那婆子道。
“去取幾個大些的錦盒過來,裝好夫人的新衣,我這就給夫人送去。”
“哪用辛苦您跑一趟,夫人的新衣每次都會有錦繡閣的大丫鬟來取。”
婆子討好的說完,邁步往隔壁的小庫房走去。
很快拿來四五個華麗麗的大錦盒,幫著掌事嬤嬤將折疊好的新衣裝進盒子裡。
“還是我親自送去吧,夫人有不滿意的地方還能及時拿回來改改。”
掌事嬤嬤說著就提著幾個錦盒出了針線房。
一陣涼風隨著掀起的門簾刮了進來,婆子在她身後歎息一聲。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以前這些送衣服的活都不用針線房的掌事來做。
自從掌事的女兒暗香出府替夫人辦事後,掌事每次都親自給夫人送去。
就是為了打聽打聽她那唯一的女兒可有信件寄回府。
錦繡閣的花廳裡,國公夫人正靠在軟榻上,手中拿著一本雜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牛嬤嬤在一旁小心地伺候著。
夫人這些日子清減了不少,今日早膳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也不知道廚房裡正做著的點心多久才能送來。
夫人彆的都不怎麼愛吃,唯有那冰冰涼涼的馬蹄糕還能吃上幾塊。
“牛嬤嬤,去本夫人的枕頭下將三少爺的家信再拿來我看看。”
國公夫人略顯慵懶的聲音響起。
牛嬤嬤趕緊應是,踩著小碎步去了國公夫人的寢殿。
沒一會就將枕頭下的三封書信呈到國公夫人麵前。
這幾封書信國公夫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三少爺在每封書信裡都會問及那個名叫月紅的丫頭。
隨之而來的還有單獨寫給那丫頭的三封書信。
將兒子寄來的書信再看一遍,國公夫人微微蹙眉。
如今西北邊境暫無戰事。
但卻鬨起了乾旱,周邊糧食減產嚴重,朝廷運送過去的軍糧卻遲遲未到。
一旦斷絕糧草,邊關守衛的將士們便會軍心不穩。
鎮國大將軍不得不與當地的糧商高價采購軍糧。
兒子在信中提及軍中諸事,字裡行間滿是憂慮。
這讓她如何能不憂心?
“夫人,您莫要太過傷神,老爺和三少爺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無事的。”
牛嬤嬤在一旁察言觀色,輕聲勸慰。
國公夫人長歎一口氣。
“我如何能不擔心?沉兒自小錦衣玉食,如今在那西北邊境,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正說著,丫鬟石榴端著廚房做的點心進來福身行禮。
“夫人,這是廚房新做好的點心,您可要嘗嘗?”
國公夫人擺擺手。
“先放著吧。”
這會國公夫人正擔憂著兒子的三餐不濟,哪還有心思吃點心。
“夫人,您多少還是吃一點,要是三少爺知道您這樣不顧及自己的身子,定會心疼的。”
牛嬤嬤將點心往國公夫人麵前推了推。
國公夫人這才拿起一塊馬蹄糕,輕輕咬了一口,卻覺味同嚼蠟。
“沉兒寫給月紅那丫頭的書信,你可都收好了?”
國公夫人放下手中的糕點,隨口問道。
“都收著呢,夫人可想打開看看?”
牛嬤嬤湊近一些,慫恿著道。
“暫且收著吧!”
國公夫人名門貴女的素養令她不會去偷看兒子的私人信件。
她隻是在等暗香那邊的消息寄來。
得知了他們的具體地址,再將兒子寫給月紅的書信一並寄去。
想到月紅那丫頭有孕之事,國公夫人臉上總算又有了笑意。
默默的在心裡算著時間。
今年夏季懷上的,等到來年春末,自己的第一個孫兒就該出生了吧!
不看嗎?牛嬤嬤在一旁心裡著急,禁不住有些抱怨。
夫人也是,月紅那丫頭都懷上三少爺的子嗣了,還不告知三少爺。
三少爺每次來信都給月紅單獨寫上一封,明顯是心裡惦記那丫頭的緊。
夫人就不能將實情告訴三少爺,讓三少爺高興高興?
月紅肚子裡的孩子將來就算是個庶出。
那也是三少爺的種,是三少爺的第一個孩子,是府裡的小主子。
還有三少爺寫給月紅丫頭的信,肯定寫滿了三少爺的相思之情關切之意。
夫人將這幾封信束之高閣,豈不是讓三少爺的一片真心成為空談?
牛嬤嬤自顧自的在心裡嘀咕。
顯然忘了,三少爺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國公夫人的頭孫子。
爺奶疼的頭孫子,爹娘愛的斷腸兒。
隔代親是能穿透千山萬水的親情牽掛。
走在青石鋪就的路上,空氣有些涼,陽光依舊燦爛。
喬掌事騰出一隻手來揉揉眼睛,她的視線裡就像有幾個小黑點飛舞,但又不真實。
自己這眼睛怕是越發不中用了,喬掌事加快了腳步。
到了錦繡閣的院門外,喬掌事露出溫和的笑臉,對守門的婆子說道。
“煩請通報夫人一聲,針線房喬掌事來給夫人送冬季新衣。”
婆子點了點頭,進去跟一個二等丫鬟傳話。
喬掌事雙手捧著錦盒,靜靜的等著。
先前她來送過幾次衣服,都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出來將衣服拿了進去。
她連夫人身邊的牛嬤嬤都難得見到,更彆說見到夫人了。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喬掌事想著這次若是見不到夫人,下次再用什麼理由過來求見。
沒一會,一個身著鵝黃色衣裙的丫鬟走了出來。
不同於那個總是冷著臉目中無人的石榴姐。
這丫鬟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
“是針線房的喬掌事吧?夫人請您進去花廳一敘。”
杜鵑接過喬掌事手上的錦盒,帶著她往裡走。
喬掌事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莫不是莫不是暗香那丫頭寄來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