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行李並不多。
這幾年他們都沒給一家人添置過新衣新棉被。
好意思帶去縣城的也就是月紅給家裡人帶回來的那些衣服鞋子。
柳月初可舍不得將姐姐給他新做的棉被留下。
儘管暗香姐姐說,那邊床鋪被褥啥的都已經準備齊全。
他仍然第一時間把這床新被子抱著放進了馬車裡。
柳樹林倒是有心想帶著編織竹製品的家夥事過去。
但考慮到馬車裡還要坐人,這些東西太占地方。
且他七日後就要開始治腿,那位易郎中說過需得在床上躺著休養。
罷了,那就淨身出戶吧!
實在是這個家本就一窮二白,沒有什麼值得牽掛的老物件。
他能拿在手上的唯有那根木製的拐杖,用於支撐自己的身體和自尊。
徐氏給竹籃子裡放了一把小鏟子。
這東西不占地兒,到了縣城,沒準還能用它給一家人開個小菜園子。
在城裡可不比鄉下,一根蔥一顆蒜也要花銅板去買。
老婦人和小月娥能帶的也就是還沒舍得穿過的新衣裙。
那些打滿補丁的舊衣服她們沒好意思帶著,怕穿在身上給月紅丟臉。
家裡還剩下一些糧油和食材,月紅做主,都留給那位孤寡老人。
她甚至還往米缸裡偷偷多放了好些大米。
說不上樂善好施。
月紅把這稱之為:有糧,任性。
大家七手八腳的將所帶的東西裝上馬車。
徐氏剛把屋裡屋外又簡單的收拾一遍。
柳月初就帶著一位老人過來了。
老人是位男性老農,已有七十高壽,滿頭白發,一臉的溝壑縱橫。
原本高大的身軀也因飽經風霜,變得有些佝僂。
徐氏把家裡的門鎖鑰匙遞到老人手裡。
“老爺子,往後這屋子您就先住著,家裡餘下一些米糧,您留著慢慢食用還能管些時候。”
陳爺爺顫巍巍地接過鑰匙,聲音沙啞滿含感激。
“你們都是心善的好孩子,到了縣城定能過上好日子。”
暗香在一旁看著老態龍鐘的老爺子心下淒然。
突然就冒出一個想法,將來王伯老了,自己也給他養老吧!
這次暗香沒有自掏腰包,幫人有度,姐姐一家已經做的夠好了。
眾人又與陳爺爺寒暄了幾句,便紛紛上了馬車。
柳樹林由柳月初攙扶著坐進馬車,接著上車的是老婦人、徐氏。
月紅、小月娥、柳月初坐在暗香趕著的馬車裡。
王伯趕著馬車在前,輕甩馬鞭,馬車緩緩前行。
“大家都坐好了嗎?咱們這就去往新家。”
暗香歡快的坐上車駕,趕著馬車跟在王伯他們的馬車後麵。
柳家老小都忍不住回頭望著那越來越遠的農家小院,心中百感交集。
這裡有他們的苦與樂、悲與歡,有熟悉的山水和鄰裡。
歲月的長河總是掩埋了太多的過往。
時光回不了頭,而人,隻能往前走,往前看。
前方的縣城,是他們新的。
因為他們的大女兒曾經為了這個家,走出了家門。
而今她回來了。
大女兒說,要帶他們去城裡過好日子。
柳樹林和徐氏心裡充滿了感動,女兒的孝道似乎顛覆了這個朝代的認知。
說什麼從父、從夫、從子的?
大女兒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不動聲色就成為一家人的依耐和驕傲。
他們願意跟隨女兒的步伐,或生或死、或榮或辱,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朝廷的賦稅從來就是有增無減,溫飽都不能滿足,還談什麼希望。
柳樹林和徐氏夫婦倆嘗試過一次自家閨女賣身為奴的悲傷後,再也不敢對鄉下的田地帶有眷念。
有人說過:
如果求神拜佛有用,那麼貧苦人家連廟門都進不去。
如果種地能掙錢,農戶們將無地可種。
那就這樣吧,將未來和希望全都交到大女兒手上。
馬車一路顛簸,很快就到了南城門。
入城費一人兩文,暗香交付了入城費後,意外的見到了先前帶他們去過清水縣衙的那位年輕的將士。
暗香當作不認識,自顧自的坐回到馬車上。
心裡嘀咕著,這人莫不是流竄性質的?
上次是在北城門遇到,這次可是在南城門,咋又在?
年輕的將士也認出了他們,下馬來到馬車邊,熱情的和王伯說話。
“哎呀呀,真是好巧,這不是老王嗎?今日怎會在此,我還以為你們離開清水縣了呢!”
王伯並未下馬車,拱了拱手,微笑著說道。
“如此看來,我等與軍爺倒是頗有緣分,敢問軍爺怎麼稱呼?
老漢一家子以後會住在這清水縣城,沒準還會有勞煩軍爺的時候。”
年輕將士爽朗一笑,抱拳道:
“晚輩姓趙名耀陽,老王您無需客氣,往後有啥事儘管吱聲。”
“那就在此先謝過趙小哥了。”
王伯打蛇隨棍上的改了稱呼。
他之所以想著與這守門將士搞好關係,也是為了兩個閨女的安全著想。
目前他們對這清水縣完全不夠了解。
不知曉這裡有沒有地頭蛇,攔路虎之類的幫派勢力。
還有那長青,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勾結一些人前來尋仇,打兩個閨女的主意。
大閨女可能還沒意識到她的神奇空間是怎樣一個讓人覬覦的大殺器。
王伯卻不得不為她做好萬無一失的防備。
趙耀陽擺了擺手,靠近王伯一些說道。
“老王,清水縣人多事雜,您初來乍到,可得多小心些。
這裡是南城,治安還算不錯,城裡最亂的就是北城區,您老能不去就不去。”
王伯感激道:
“多謝趙小哥提醒,老漢心下有數了。”
趙耀陽點了點頭。
“如此便好,我等還要去彆處巡查,告辭。”
說著就往他的高頭大馬走去。
“走吧,咱們去東城區。”
王伯對暗香說了一聲,一甩馬鞭馬車繼續緩緩前行。
兩輛馬車沒用太多的時間,就到了他們的新宅子。
雖說是租的,但這裡的居住權付了租金後就完全屬於他們了。
王伯和暗香沒揭開門匾上原本遮擋著的紅色綢布,隻在旁邊掛了一個“柳宅”的門牌。
柳樹林他們顯然也不認得字,下了馬車後,隻是看著這麼氣派的宅院有些愣神兒。
月紅拉住暗香,不解的問。
“妹妹,這門牌?”
暗香笑著拍拍月紅的手。
“姐姐,咱們老爹不是說了嗎,以後家裡的事都由你說了算,這裡就是柳家。
我和老爹的路引上都是奴籍,以後要是給這宅子裡添加一些仆從,需得用你們柳家的戶籍來買。
總之你們就當這裡是自個家,要是那個老管家肯賣宅子,我和老爹早就將這處宅子買給姐姐一家了。”
月紅見王伯已經領著阿爹弟弟進了院子。
便不再多問,和暗香一起先帶著阿奶她們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