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和雲大嫂萬萬沒想到,原本以為已經灰溜溜敗走的人,時隔才兩天,居然又殺回來了。
一時間兩人全都傻眼,不知所措。
直到看見兩個女孩將鍋碗瓢盆從板子上麵搬下來,將熬湯用的大鍋坐在灶台上,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兩人才如夢初醒。
憤怒如火山一般爆發開。
她們好不容易才開始掙上錢,結果還高興兩天呢,倆挨千刀的小賤人就又跑來壞他們好事……可惡!
周氏眼睛都氣紅了,啊啊大叫著去抓沈玉樓的頭發。
旁邊的雲大嫂也沒閒著,也嗷嗷叫著去打趙寶珠。
在她們心裡麵,沈玉樓和趙寶珠就是過來斷她們財路的。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是死仇。
可惜,兩人氣勢擺得十足,收效卻堪稱滑稽。
趙寶珠都不等雲大嫂靠近,便主動迎上前去,抬腿就是一腳將人踹飛,然後就勢一個轉身,抓住周氏的後衣領拎起來,再胳膊一輪將人扔出去。
將近兩百斤重的周氏,在她手裡麵弱小得仿佛一隻沒什麼重量的小雞崽子一般。
兩個動作前後相差不足兩秒鐘,過程行雲流水搬絲滑順暢,沒有半點沒有阻力。
更妙的是,明明先踹飛出去的是雲大嫂,結果最先落地卻是周氏,還十分倒黴地給雲大嫂做了肉墊。
兩人像摞煎餅一樣摞起來,周氏這個大胖子在下,雲大嫂這個小瘦子在上。
沈玉樓原本還懸著顆心,生怕趙寶珠腳下沒個輕重,把兩人踹那麼高,再摔出個好歹來。
現在她放心了,忍不住給趙寶珠豎起個大拇指。
周氏肉厚,摔一摔無妨;雲大嫂雖然瘦,渾身都是骨頭,但是有周氏做肉墊,應該也摔不壞。
不得不說,趙寶珠這個時間差和方位差,簡直拿捏到了極點。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雲大嫂除了降落的時候有點兒頭暈目眩外,爬起來後一點兒事都沒有。
就是苦了做肉墊的周氏。
畢竟,雲大嫂再瘦也是個成年人,骨骼和身上的肉加起來,少說也有百來斤重。
這麼大一坨東西砸在身上,饒是周氏再肉厚,也被砸得夠嗆,險些沒把肚子裡麵的隔夜飯砸出來。
兩人攙扶著從地上爬起來,看趙寶珠的眼神仿佛在看魔鬼一般,充滿了畏懼。
太可怕了!
這丫頭是吃大力丸長大的嗎!
一身蠻力氣大得嚇人,簡直絲毫不輸老爺們!
就見力氣大得嚇人的趙寶珠,將沈玉樓護在身後,一邊衝周氏她們冷笑,一邊活動手腕,一副“來來來,繼續繼續”的架勢。
周氏和雲大嫂哪裡還敢繼續啊。
聽著那“哢嚓哢嚓”的指節聲,兩人止不住地往後退,隻想離趙寶珠遠一點,再遠一點兒。
可一想到好不容易打開的財路要被截斷了,兩人心裡麵到底不甘心,於是改變策略:罵。
打不過就罵。
小姑娘家臉皮都薄,肯定罵不過她們這些婦人。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起初沈玉樓和趙寶珠還能反駁回去一兩句。
然而隨著周氏和雲大嫂越罵越難聽,葷素不忌,都快上升到生孩子沒屁眼的層麵上了,兩個女孩子到底抵擋不住,敗下陣來。
沈玉樓一邊用抹了蒜汁的手指頭揉眼睛,揉出滿眼的淚水,另一隻手則在後麵悄悄捅趙寶珠的腰窩。
後者不甘願地將手背到身後去,沾了一手的蒜汁後,再去揉眼睛,也揉出一眼淚來。
再反觀周氏和雲大嫂,兩人自覺罵架有用,氣焰越發的囂張不可一世。
瘦長臉的雲大嫂跳著將一口唾沫朝兩人呸去:“呸,乳毛都沒退乾淨的小賤蹄子,都沒學會咋伺候男人呢,就敢跑出來浪……”
罵的那叫一個難聽,彆說沈玉樓她們兩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家,就是差吏這種已經是孩他爹的大男人,都聽得臉皮子發燥。
差吏陰沉著臉,拉住趙四郎,搖頭示意趙四郎稍安勿躁。
他倒要瞧瞧,這兩個婆娘到底有多下作。
兩個婆娘絲毫沒察覺到差吏就在她們身後站著,雲大嫂罵完了,周氏上陣接著罵。
她比雲大嫂還囂張,直接給沈玉樓和趙寶珠兩人下通牒:“我告訴你們,這塊工地上的飯我們承包了,整個工地上的勞丁都歸我們管,就連差吏大人都是我們這邊的人,你們倆有多遠滾多遠,再敢過來擺攤,我見你們一次,罵你們一次,罵到你們嫁不了人,絞了頭發出家做姑子!”
聽到這話的差吏都要氣樂了,整個工地上的勞丁歸這倆婆娘管,那他這個領著官衙俸祿前來監工的差吏算什麼?
還有,什麼叫他是她們那邊的人?
他怎麼就成她們那邊的人了?
就因為那每天一碗的肉湯嗎?
本來差吏隻想賣趙四郎一個人情,嗬斥雲大嫂和周氏兩人幾句完事,畢竟他這些天也吃了她們幾碗肉片湯不是?
然而聽到這裡,差吏連話都懶得跟她們說,直接舉起銅鑼,哐哐哐連敲了三下。
幾碗肉湯而已,就敢扯他做大旗,簡直可笑!
突然響起的鑼聲讓周氏和雲大嫂嚇一跳,扭頭朝身後望去,見是差吏,兩人立馬換上一副笑臉。
雲大嫂滿臉諂媚,使出自己萬年不變的誇人招數:“哎喲,原來是差吏大人啊!一天沒見,差吏大人比昨天更俊了呢,瞧這眉眼,就跟那畫上的人物一樣好看!”
“大人您來得正好,肉湯都燉好了,就說給您送過去呢!”周氏則是端出一碗湯,討好地捧到差吏跟前去。
跟賣給勞丁的湯不同,捧到差吏麵前的這碗湯,不但油水豐厚,碗裡麵還有半碗油汪汪白花花的大肉片子。
沒錯,她們賣給勞丁們的湯偷工減料了,然而孝敬給差吏的湯卻沒變,還是物料十足。
這也是周氏最聰明的地方。
可惜,差吏壓根沒看捧到跟前的湯一眼,淡淡道:“多謝。但是你們家這湯太貴了,我可喝不起。”
——喝你們幾碗湯,就成你們的人了,這湯我可不敢再喝了。
差吏說完,又敲了下銅鑼,然後朝著堤壩那邊喊:“收工了,開飯——”
——敢扯老子做大旗,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們兩個賊婆娘!
差吏望著周氏和雲大嬸兩人冷笑。
堤壩那邊,早就聞著空氣中的香味餓得肚子咕咕叫的勞丁們,聽到這聲喊,立馬扔下鐵鍬往這邊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