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離開後,師父身後走出個紅衣女子,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匕首,一抹嘴角掛著微不可查的冷笑,眼中帶著殺意看向沈嫿離開的的方向。
“她好像變了,或許是南京城裡有她在意的東西了。”
女子說著便向師父投去如同綻放玫瑰的笑容。
師父漠然道:“時陰娘,我的人還輪不到你來說。”
時陰娘柳眉上挑,緩緩說道:“彆生氣嘛,我這是好心提醒你,咱們的計劃已經啟動,關鍵時候可不能出差錯,否則閣主會不高興的。
沈嫿到鬼市時已經天亮,這裡白天很少有人出沒。一路上她的思緒都在師父說的那句話中,十幾年來她都活在泥濘中,行走於黑暗之中。因為有著異於常人的學習天賦,後來便沒日沒夜的接受訓練,身上的傷反複愈合,十年成為幽冥閣頂級殺手。
幽冥閣的殺手分為四等,最末等則為白鴿,主要負責情報傳遞;第三等級,稱為“影子”,會分布在各個場所,這些人的身份也所有不同,有可能是路邊的乞丐或是酒樓的老板;第二等級則為“獵人”,此等殺手智慧雖不是一等,但擅長運用各種暗器,武力超群,也是經常被派遣的執行特殊任務的人;最高等級的殺手,幽冥閣一共有七個,稱為“幽風”,這些殺手武力雖不及獵人,尤其擅長用腦,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都有自己的異能,有擅長詭術者,有擅長蠱毒者,有擅長易容者,又或是像沈嫿這種能與鬼通者。
“沈姐姐,你這是從哪裡回來?”
幾個孩童圍上來,眼睛就像熟了是我葡萄一般,盯著沈嫿。
沈嫿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回道:“我尋草藥去了。”這時一個大些的孩童抿著嘴,拉著沈嫿的衣角,似乎要說什麼悄悄話。
沈嫿屈下身,將耳朵附在孩童嘴邊,孩童發出稚嫩的聲音:“沈姐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沈嫿點了點頭。
“你的眼睛真的可以看到鬼嗎?我阿爹說你能看到我阿娘,我阿娘長什麼樣子?”
沈嫿看著孩童說道:“你阿娘是個好人,她很善良,而且長得很美,她笑的時候眼睛就像月牙一樣,眉心有一顆美人痣。”
孩童搖晃著小腦袋,“哦”了一聲。
沈嫿拍了拍孩童的腦袋說道:“走了。”
回到醫館後沈嫿換了乾淨衣裳,坐在銅鏡前拔下師父插上去的玉簪看了兩眼,然後收進木盒中。她盯著鏡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阿娘,她與阿娘長得很像,特彆是眼睛,可就在十多年前的那場災難中她失去了雙目,待她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師父,從師父口中得知她的命和眼睛都是師父給的。那時她也才十歲不到,全府上下她是唯一活下來的人。
“咚咚咚。”
幾聲敲門聲從屋外傳來,沈嫿收回思緒,快速起身去醫館堂屋。
“有人在嗎?”
來人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說話的聲音就像微風一樣柔和。
沈嫿見來人的打扮從頭到腳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姑娘,身後還跟著與她年齡相仿的,從衣著上看應該是貼身侍女。
“客人請進。”
沈嫿冷冷地說道。
女孩看到沈嫿後似乎放鬆了許多,淺淺歎了口氣後踏門而入。
“看病還是抓藥?”
女孩沒有回答,一雙眼睛掃視著醫館內的一草一木。
“姑娘,看病還是抓藥?”
沈嫿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見女孩依舊沉浸在觀察醫館的環境中,身旁的侍女扯了扯女孩的衣服,低聲提醒:“小姐,人家問你話呢!”
女孩這才回過神,雀躍道:“你就是鬼醫沈嫿?”
沈嫿點頭回道:“正是在下。”
“我叫溫映雪,聽聞沈姑娘醫術高超,今日特來看看,本來以為沈嫿至少是個中年人,卻沒想到也是個漂亮的姐姐。”
溫映雪看上去很興奮,她看沈嫿的眼神帶著一絲笑意。
沈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挪動了兩步,說道:“那到底是看病還是抓藥?”
“看病,但是”
溫映雪欲言又止。
沈嫿瞬間明白她的來意,因為每一個來醫館的人隻要不是白天看病大抵都是這樣說話,欲言又止,還會帶著些許緊張。
“時辰不到,而且今日我已經有其他病人,請姑娘明日再來。”
“彆啊,我就今日有空,而且還是好不容易才出來的。”
溫映雪拉住沈嫿的胳膊說道。
沈嫿不喜與人接觸,下意識將她的手拿開。
“姑娘既然能找到我,那必然是知道我的規矩。”
溫映雪看了看身邊的侍女,嘴裡嘟囔著:“那道人果真是個騙子,虧我還給了他銀錢。”繼而又笑著看向沈嫿,嘴邊的兩個淺淺的酒窩襯得她更加俏皮。
“沈姑娘,通融通融,我就隻有今日,過了今日就得回去了。”
沈嫿細細端詳了一眼,說道:“規矩破不了,姑娘如若真想看病,可以留下你的住處,我明日戌時左右前去府中尋你。”
溫映雪見沈嫿如此,隻好點頭應了。她將住處寫在紙上,出門時又說了一句:“晚上正門緊閉,你隻能走後門,到時候我讓人給你開門。”
沈嫿淡淡地回道:“不用留門,我自會找到你。”
溫映雪“哦”一聲,心中卻留有疑惑,她不確定沈嫿到時候如何進入府中,還是囑咐身邊的侍女珠兒明晚戌時提前去後門守著。
“也不知道姐夫最近在忙什麼,她都好久沒來府上了。”
說到姐夫時溫映雪臉上微微泛紅,笑意更深了許多。
珠兒回道:“或許大姑爺最近忙著破案。”
溫映雪輕輕敲了下珠兒的腦門說道:“我當然知道,而且還是很棘手的案子,父親最近也都很晚才回府。”
日頭落下,陸沉舟和衛拾柒兩人前往縹緲樓,來之前兩人做好了一些準備,即使衛拾柒有錦衣衛身份,但縹緲樓不比其他地方,江湖中人做事從來不問出處。
“怎麼樣?”
衛拾柒看著陸沉舟一身粗麻布衣,腰間佩戴一把短刀,唇上還貼著胡須,不由得豎起大拇指。
“不錯,陸兄果然能屈能伸。”
“你們錦衣衛整天風裡來雨裡去的,身上總歸帶些江湖氣。”
衛拾柒連連點頭稱道:“是是是。”
天擦黑時兩人趕到,大門緊閉,要不是上方的幌子寫著‘縹緲樓’,很難確定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陸沉舟正要推門而入時,大門恰巧從裡麵打開,出來的人正好與他對視上。陸沉舟拱手問候,來人似乎有急事外出,點頭示意後便迅速離開。
“兩位,吃酒還是住店?”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個提著燈籠的女人。
陸沉舟捏了捏胡須,淡淡道:“吃酒。”
“你是這裡的掌櫃?”
衛拾柒問道。
女人笑道:“喲,客官,好眼力。“
掌櫃的又問:“兩位從何處來?”
“冀州,薊州。”
陸沉舟和衛拾柒同時開口,卻不曾想說出來的話他們自己都不信。
衛拾柒忙向老板娘解釋道:“我倆相約此處辦點事情。”
老板娘看破不說破,笑著說道:“懂的,來我這的人嘴巴沒有一個說實話的。”
陸沉舟和衛拾柒相互挑了下眉。
“兩位請進。”
老板娘在前麵將大廳的門推開,兩人在大廳靠裡邊的位置坐了下來。這時樓裡的小二哥忙上前打招呼,“兩位客官,打哪裡來,喝點什麼?”
衛拾柒回道:“最好的酒上兩壺,隨便弄點吃的就行。”
小二哥齜牙笑著,門牙發出金燦燦的光。
“好嘞,您稍等片刻,好酒好菜馬上就來。”
“小二哥,你們老板娘叫什麼?”
小二哥給問話的陸沉舟遞過去一個白眼,沒有搭話便忙招呼其他客人。
陸沉舟正要與其理論,被衛拾柒一把攔下。
“這裡不似普通酒樓客棧,你沒看到連小二哥的牙都鑲金?”
陸沉舟給自己倒了杯茶,低聲回道:“看到了,待會兒什麼打算?”
“不著急,邊吃邊看。”
衛拾柒目光早已鎖定在上樓的老板娘。
沈嫿趴在醫館的案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幾聲狗叫的聲音將她吵醒。待她睜開眼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知道季六過不了多久便會上門,可不確定的是她不了解季六的身手,等會兒隻能隨機應變。
“叮。”
銅鈴鐺響了,意味著有東西在靠近。沈嫿點了一盞油燈,將醫館的門打開,這時鬼市伴著嗖嗖的風聲顯得格外的詭異。
不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醫館內。
“你昨夜又夢到了?”
沈嫿自季六踏進門時便聞到一股焦味,所以肯定那個東西一直跟著他。季六將醫館的門關上,隨即誠懇的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五兩銀子放在沈嫿手旁。
“我昨日說了,你幫了我,我便不收你的銀錢,拿回去。”
沈嫿說話時一直凝視著季六身後。
季六見狀隻好將銀子又收回,繼而回道:“她是不是已經來了?”
沈嫿又問:“她死多久?”
“十年了,不,十年兩個月。”
季六的聲音有些顫抖,緊張地握著拳頭。
“為什麼她不肯離去,而且還是這副模樣。”
沈嫿看著季六,目光又轉向其身後,隻見一個穿著淡藍色衣裳的女人麵露悲傷的看著季六,可女人的麵孔隻有半邊,另外半邊被火燒得隻剩骨頭,準確來說她的半顆腦袋是空的,醫館內的焦味也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