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負責查案,你不用跟其他人打交道,跟著我和他就行,昨天到今日我們也算是認識了。”陸塵舟指著衛拾柒。
“至於報酬的事情,我聽聞你是五兩銀子一個,那十三個就是”
“六十五兩。”
沈嫿脫口而出。
“算學不錯嘛。”
陸沉舟有些詫異,但嘴上卻還是應和著。
“銀錢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至於你說的掉腦袋還沒到那個時候,掉腦袋也是我和他先掉,哪裡輪得到你。”
聽完後沈嫿沒有立即回複,她悠悠的從布袋子裡取出銅鈴,輕輕地晃了一下,銅鈴的聲音回蕩著,沈嫿又將銅鈴附在自己耳旁似乎在聽什麼。
“叮”
銅鈴又響。
陸沉舟和衛拾柒看得真切,這一聲‘叮’並不是沈嫿手搖晃的,而是銅鈴自己發出來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對方,臉上都寫著不可思議。同時也在沈嫿的臉上看到從未有的笑意,但轉瞬即逝。
“接下來要辛苦你了。”
沈嫿將銅鈴放下。
陸沉舟和衛拾柒同時呲著牙回道:“不辛苦。”
沈嫿白了一眼兩人,“我在跟我的老夥計說話。”
陸沉舟和衛拾柒麵露尷尬地看向沈嫿說的老夥計,這才反應過來是在說銅鈴,而不是他倆。
沈嫿走到陸沉舟麵前攤開手。
陸沉舟眉頭微蹙,“何意?”
沈嫿緩緩開口:“方才說的六十五兩,我做事的規矩是先付錢後辦事。”
陸沉舟這才反應過來,於是從方才被認為的‘臟款’袋子裡掏出幾個銀錠遞到沈嫿手上。
沈嫿將銀錠的地麵朝上看了眼,又將目光轉移到衛拾柒身上,質問道“不是官銀?”
衛拾柒不好意思地撓了幾下腦門,回道:“隻跟戶部借了一百兩,等會還要還回去,其餘的是陸沉舟的。”
本以為沈嫿會因為被騙而生氣,可實際卻是她麵色不改的將六十五兩收到自己囊中。
“你們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裳。”
陸沉舟點了點。
“你說她會有情緒嗎?”
衛拾柒將胳膊搭在陸沉舟的肩上問道。
“難,從昨天到今日我就沒見過她有其他表情,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按理說她是個大夫,應該會調理身體,可為何她總是一副失血過多的模樣?”
衛拾柒在屋內來回走動,可能是因為錦衣衛的身份習慣性的用審視的目光查看這個醫館,突然又開口,“今日她在刑部大堂似乎在跟誰說話,那些東西白天也能出來?”
陸沉舟嗤笑一聲:“今日她離開刑部之後,那個江夫人就在牢中自縊了。”
“流放最起碼還能保住性命,為何這般想不開。”
“這不是重點,那女人其實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按理說她這種情況是要等生產完才執行流放,突然自縊這太不正常。”
陸沉舟眼眸深邃,打量著醫館內的一草一木。
“走吧。”沈嫿一襲黑衣從裡屋進來。
衛拾柒看著她這身行頭,帶著打趣的意思,言道:“你這是要去夜襲誰家金庫,本就是晚上穿這麼黑人都看不清。”
沈嫿沒有回應,將布包斜挎上身,手指著外麵示意二人出去。關門的那一刻,沈嫿神情有異,她盯著醫館內看了一眼,隨即將門關上。
看著眼前的兩匹馬陸沉舟笑著說道:“實在不好意思,來時忘記租個馬車,如若不嫌棄我可以”
沈嫿冷冷回了一句,“我會騎馬。”然後將陸沉舟的馬鞭接過,躍上馬背又道了一句:“多謝陸大人。”一旁的衛拾柒和幾個錦衣衛臉上憋得通紅,但又強忍著儘量不發出聲音。
衛拾柒用手指了指陸沉舟,打趣道:“你啊,老毛病犯了,她可是鬼醫,不是你那些紅顏知己。”
陸沉舟雖吃了癟沒有不悅,反而臉上多了幾分笑意,他的馬可不是誰都能騎的,性子烈得很,當初他馴服這匹馬用了好長時間,可現在馬兒似乎見到沈嫿就像是主人一般,沒有任何動靜,這太不正常。
衛拾柒憋著笑,言道:“你這馬的性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什麼人都能騎上去?”
陸沉舟苦笑了一聲,“也不看看它主人是誰。”
說話之間,沈嫿騎著馬已經跑出很遠。
半個時辰後,皇陵腳下。
進入皇陵必須提前下馬,沈嫿騎的馬跑的比其他人的要快,於是先一步到達。下馬後她將並未待在原地等後麵的人,獨自向皇陵方向走去。可沒走幾步,她心中產生疑惑,看著周圍鬱鬱蔥蔥樹木,還有路旁高聳的石柱似曾相識,可實際是自己從未來過。
“沈嫿。”
身後傳來陸沉舟的聲音。
沈嫿沒有回頭,隻是放慢了腳步。
“這烏漆嘛黑的小心腳下。”
陸沉舟一行人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燈籠,燭光照在沈嫿臉上顯得她格外清冷。
“白天黑夜對我來說都一樣。”
沈嫿的眼睛除了可以看到鬼魂,還能夜視,如白晝一般,所以她夜行時從來不需要燈。可陸沉舟和衛拾柒卻錯以為是其他意思,硬是將燈籠塞到她的手中。沈嫿見狀不想多言,隻好提著燈籠繼續前行。
“何人?”
進皇陵時遇到孝陵衛巡邏。
“錦衣衛。”
衛拾柒亮出牙牌。
領頭的孝陵衛問道:“這麼晚還過來,有眉目了?”
“快了。”
“她是誰?”
孝陵衛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人,跟錦衣衛一樣可以世襲,所以兩邊相互都透著火藥味,更何況這一次的案子發生在皇陵,讓孝陵衛的名聲有損,所以錦衣衛的到來是在他們臉上打了一巴掌。
領頭的孝陵衛用懷疑地目光打量著沈嫿。
沈嫿沒等衛拾柒開口,回了一句,“驗屍的。”
“那你是錦衣衛的人,還是刑部的?”
陸沉舟見情況不妙,於是上前打掩護,笑道:“我的,我的人。”
領頭的孝陵衛見陸沉舟說話也不再為難,畢竟之前周正打過招呼。
待孝陵衛離開後,沈嫿跟著陸沉舟來到案發的大坑,離大坑不遠處搭建了兩個廬帳,分彆有官差守著。
“先看看屍體。”
“她真會驗屍啊?”
衛拾柒心裡一直不相信沈嫿會驗屍,所以才提出這個問題。
陸沉舟聳了聳肩,“或許等會兒就知道了。”
進入廬帳前沈嫿突然停住腳步,她將目光投向大坑,似乎大坑處有什麼東西在喚她。她放下手中剛掀開的簾子,繼而走向大坑,身後的兩人不明所以隻好跟著。
“叮,叮,叮。”
布袋子裡的銅鈴鐺響起,這一次不似在醫館,是不停的響。鈴鐺的聲音格外清脆,仿佛要覆蓋了整個皇陵。
沈嫿將銅鈴鐺從布袋裡取出,附在耳旁輕聲道:“老夥計,你想說什麼?”
隻見鈴鐺突然停聲,繼而又輕輕‘叮’了兩聲。
這一幕引來所有官差的目光,包括孝陵衛,指揮使周正不知何時出現在廬帳外。
“她在做什麼?”
周正問陸沉舟。
陸沉舟噓了一聲,“周指揮使,咱先看,等會兒再問。”
沈嫿腳下突然一躍,陸沉舟和衛拾柒以為她是腳滑,嚇得趕緊跑過去,結果定睛一看沈嫿完好無損的在坑裡,低著頭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來人,掌燈。”
陸沉舟想著坑裡太黑,出於好心,結果被沈嫿兩個字‘不用’給直接打斷,瞬時有些懊惱,但人是自己求回來的,隻好受著。
沈嫿蹲在坑裡,本就穿著黑衣,坑上麵的人完全看不清她在裡麵做些什麼。
片刻,坑裡傳來沈嫿的聲音。
“下來幾個人。”
陸沉舟和衛拾柒聽到沈嫿發話,立馬掉進坑內,周正也緊隨著。
“這兒?”
陸沉舟將手裡的火把照向沈嫿指的位置,看到的是一個頭大的洞口。
“這麼大的洞之前怎麼沒發現?”
衛拾柒發出疑問。
這時沈嫿舉起一隻滿是泥的手,“我剛挖的。”
周正從背後提醒道:“這是個盜洞,這就說通了,為何能在孝陵衛巡邏下仍然可以埋屍,想必是個盜墓高手,能挖出這樣的坑,還能夠將十幾具屍體運進來。”
“盜墓賊啊,周指揮使,現在需要你的人將這盜洞拓開,然後看看通向何處。”
陸沉舟意味深長地看向周正。
周正沒有推辭,安排了幾個孝陵衛拿來工具順著盜洞探下去。
廬帳中沈嫿將手洗淨,帶上大夫常用的手套和遮口鼻的布罩,掀開遮屍布的瞬間一股屍臭味襲來,但在她臉上不見任何波瀾。陸沉舟和衛拾柒兩人捂住口鼻四目相對,似乎在說這麼臭的味道竟然能如此淡定,確是有些本事。
“竟然沒有屍體斑?”
沈嫿呢喃道。
陸沉舟從身上拿出一個帕子,還是一個女人的帕子捂住口鼻,聽到沈嫿的疑問,忙上前回道:“之前仵作也是這麼說的。”
沈嫿的目光在陸沉舟的帕子上停留了一眼,隨即不再理會。
“活著的時候被人砍下頭顱,沒有屍斑,都是習武之人。”
說完,沈嫿朝著衛拾柒擺手示意。
衛拾柒靠近跟前,問道:“怎麼了?”
“我剛才說的不需要記下嗎?”
“記,記,記。”
衛拾柒連說了三遍。
“等等,你說他們都是習武之人,是怎麼確定的?”
沈嫿沒有理會,看完所有的屍體之後,從布袋裡取出一些刀具,足足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刀,剪刀,縫合的線擺在屍體旁,然後發話,“打盆水進來。”
陸沉舟跟帳外的官差示意。
隻見沈嫿拿了一把刀在磨刀石上磨著,衛拾柒弱弱地問道:“你這是要開膛?”
沈嫿“嗯”了一聲,隨後聽到東西被劃破的聲音。
屍體的胸口出現一條長蛇狀的口子,沈嫿將刀放在一旁,右手伸進膛內摸索著。這一些列的動作就好像變戲法的讓看客將手伸進布袋子挑選東西一樣,隻是布袋子出來的是驚喜,而沈嫿掏出來的卻是一個黏糊糊的東西,還連著腸子。
陸沉舟雖是刑部官員,從未見過此等景象,難免有些不適應。衛拾柒倒是好些,畢竟錦衣衛出身,但也沒好到哪裡去,兩個人下意識的往賬門方向挪了幾步。
沈嫿在十幾把刀裡挑了一把極細長的刀,在取出來的東西上麵有開了一個口子,掰開後在鼻處聞了聞,然後放下,就這樣連續開了幾具屍體的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