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
燕王臨時住所之中。
百般聊賴的朱棣正望著北平的方向發呆,時不時還歎一口氣:
“好想回北平,領兵和該死的蒙元韃子打仗,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和被軟禁起來沒什麼差彆,以至於甚至有點羨慕秦王,雖然給李暄搞了個半死,但好歹守個幾年祖墳,就可以重回封地就藩,而自己就不一樣了,保不定這輩子都彆想離開應天府。
“王爺。”
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朱棣抬頭一看,頓時麵露喜色:
“道衍!你總算是來了!北平那邊情況如何?本王不在的這幾日,可有出現什麼變故?”
姚廣孝道:
“王爺不是擔心北平,是擔心王妃娘娘吧,安心便是,娘娘的病已經痊愈,身體沒有大礙,對了,剛剛進應天府,路過光華門的時候,貧僧遇見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朱棣愣了一下,有點疑惑地問:
“什麼事情?”
“有人用火槍當街行凶,殺的隻怕是朝廷裡的大人物,似乎連錦衣衛都給驚動了,那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居然能自製火槍!若是能將他拉攏到王爺的身邊,必將是王爺大張宏圖的一大助力!貧僧以為,王爺可以去接觸一下這個人。”
朱棣嘴角一抽,故意裝傻:“確實,私藏火器可是重罪!敢當街用火器殺人,定是膽識非凡,若是能為本王所用,想必能助本王將北邊的蒙元韃子打的丟盔棄甲!不過,殺人償命乃是死罪,本王現在去接觸他能有何用?”接著,頗為在意地說道:“比起這種事情,快幫本王想想,要如何才能安全的回北平!本王現在是真害怕,父皇會將本王視為大侄子的威脅,一直軟禁在應天府之中。”
姚廣孝略一思索,笑著道:
“在貧僧看來,這其實特彆簡單。”
“哦?能得道衍相助,當真是本王的福氣啊!”朱棣忙問:“不知道衍有何妙計?”
姚廣孝不假思索道:
“入主東宮,等皇上駕崩便昭告天下,遷都北平。”
“哈哈哈!真是個好……”好主意這三個字還沒說全,朱棣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臉立刻黑了下去:“這是什麼餿主意?你可不要亂說話!本王再重複一遍,本王絕對沒有任何僭越之心!”
姚廣孝理所當然的說:“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懿文太子薨逝之後,大明的儲君即便不從藩王之中選,也該是允熥殿下才對,怎會是庶出扶正的允炆殿下?既然允炆殿下當的了大明的儲君,王爺為何當不了?”
“住口!休要胡言!”朱棣嚇的滿頭大汗,慌忙轉頭左右看。
姚廣孝道:“王爺放心,錦衣衛不是神仙,沒法時時刻刻都盯著王爺,這裡現在沒有外人。”
“那就好……不對,不是這個問題!本王再重複一遍!本王沒有任何僭越之心!你莫要害本王!”朱棣罵罵咧咧了一會兒,聲音忽然低了些許:“再說了,即便皇位有機會落在我們這些藩王的頭上,也該是二皇兄,三皇兄的,怎輪得到本王?”
姚廣孝道:“王爺說的是秦王,晉王?”他麵露一絲不屑之色,說的話,很是恭敬,禮貌,但語氣卻是相當的高傲:“秦王殿下被監察禦史李暄一番彈劾,險些人頭不保,如今已經被削去爵位,打發到鳳陽守祖墳,拿什麼來和王爺爭?至於晉王殿下……貧僧隻能說,處境也就比秦王好一些罷了,隻要我們聯合李暄,有的是借口去彈劾他,把他趕去鳳陽陪秦王,王爺唯一的威脅,隻有允炆殿下,王爺難道還會害怕一個讀書讀傻了的小鬼?”
這話一說完,朱棣立刻愣在了原地,他仔細一想,似乎是這麼一回事啊!不過也隻是心動了片刻,他就用力地搖頭,板著臉道:
“道衍!你這是要害苦了本王啊!這些話,以後莫要隨便再說!”
正當時。
一個仆人急匆匆跑了進來,道:
“王爺!大事不好了!皇上宣朝中百官覲見!”
“上個朝而已,你慌什麼?”
朱棣一臉不滿的起身,準備回屋更衣。
隨口又問:“發生什麼事了?父皇怎會在這個時候喊我們上朝?”
仆人說:
“監察禦史李暄在光華門前,用火槍殺死了秦王殿下!”
話音一落,朱棣一個趔趄,險些沒一屁股摔在地上,他的臉上瞬間布滿了驚恐之色:
“你剛剛說什麼?”
“小的說,李暄槍殺了秦王大人,皇上因此龍顏大怒。”
朱棣聽著這話,像是座石雕呆愣在了原地。
他其實早就想過了,以李暄的性格或許會動刺殺的念頭。
但從來不當一回事。
畢竟,他不過是個文弱書生罷了。
可誰能想得到,李暄手中居然有火器?
“他的火器是從何處弄來的?”朱棣忙問。
仆人慌張地道:“這個小的也不清楚……”
此時,姚廣孝表情有點怪異地開口了:“貧僧進應天府時候聽見的槍響,莫非就是李暄乾的了。”
朱棣從震驚之中回過神,有些後怕地道:
“這次李暄死定了!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他!”
“道衍啊!你之前還勸本王去招攬李暄呢,本王若是真按你說的去做了,這回多半會被他牽連,遭父皇猜疑。”
姚廣孝沉默了。
之前在信中見燕王說起李暄做的那些事之時,他還覺得李暄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行為舉止看似瘋狂,看似和找死無異,實則不然,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算計,都有深意,都是在為了完成自己的布局落子,好將大明的未來引導至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否則,怎麼可能每次都運氣那麼好,得到朱元璋的寬恕?很顯然,朱元璋表麵上生氣,但心裡頭,其實已經被李暄說服了,認可了李暄那些激進的諫言。
所以,姚廣孝一直都特彆欽佩,甚至是崇拜還沒見過麵的李暄。
然而,這仆人簡簡單單的一席話卻擊碎了姚廣孝對李暄美好的印象。
他發現自己可能想的太多了。
李暄其實根本就沒那麼多厲害的算計,他真的隻是單純的在找死!
否則怎麼可能做出槍殺秦王這種愚蠢的事情?
反正姚廣孝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來,這一次李暄要怎麼才能活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