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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你的名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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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旁邊的人滿臉疑惑的張望著我,似一條破空而立的金繩,盤旋著,將周圍凝固的空氣無聲息的打碎,隱隱不安與困惑浮上心頭,收回思緒,從天邊乘風而來。

“沒有啊。“

緩緩抬頭羞怯地看向旁邊那人,歉然一笑。看到自己的這一舉動,旁邊的人倒顯得倉促起來。

心頭的隱痛漸次傳來,像無邊際的小蟲爭搶著,撕咬著,最後一片淨土,一滴甘露。

難怪,回想著剛剛的舉動,連自己都著實嚇了一跳,又怎怪他人不會做出類似的反常舉動呢?

強裝著伸伸自己那足以媲美柳枝的細小蠻腰,哈欠似的拍拍櫻桃小口,扭頭看向旁邊那人,輕聲道:“不好意思,有些困意,不知衛生間在哪兒?“

又是一絲輕笑躍然浮於臉頰。那人好似受寵若驚般伸手指了指裡麵那間透著一米陽光的小屋。

“謝謝。“

甜甜的笑意伴著攝人心魄的話語緩緩傳來。恰似春河融冰後的第一股暖流那般愜意。

痛意悄無聲息地再次襲來,容不得自己再有絲毫停留,起身匆匆一謝,又不失優雅的緩步走去,那間能夠遮視倦意的屋子。

輕輕關門時,臉上的表情還是那般淡然自若,氣定神閒。

隨著門扉漸漸關閉,臉上的神情粉刷似的變化。紅潤褪去,陡然刷白。

心痛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似的,瘋狂地蔓延開來。

有一個可怕的結局也比沒有任何結局要好,不是嗎?

麵對著天空閃爍著白光的天使,我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淚水,有的隻是淡淡地滿足和喜悅。

在我離去之際,我是帶著他們的笑容走的。雖不知那笑容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相擁。至少在我腦海遺留的是三口之家愛意濃濃的歡愉。

那抹微笑,令媽媽額上的皺紋少了,爸爸的臉上更是濃濃的關切與自信。

愛如潮水般溫存留念。不知怎得,說好的不再流淚的,說好的已無淚可流的自己,眼眶竟被一股股溫熱的暖流充斥著,打著旋。

眼角濕濕的。一滴晶瑩剔透帶著些許涼意的水珠就那麼順著臉頰無息地滑落,留下一道隱約可見的水痕。

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就那麼蹲在那不能自己的抽泣著。

聲音小的隻有自己才能夠聽得到,細弱遊蚊,在耳畔低鳴。可那是真真切切地抽泣。來自心底無聲無息地悸動。

自己又何嘗不想將那幅畫麵永存,可我知道,自己不可以自私。

一個人的痛又怎能分給他人呢?哪怕隻是去輕嗅,淺嘗,亦是萬分不可以的。

我不懂,真的不懂。一個人的心死了,為何還會淚流滿麵,但我已知足,能流一次淚,能如願以償。

不知從哪兒,門“砰”的一聲緊閉,卻驚覺自己的心門“嘩”的一下瀉流。

好似飛流直下三千尺,衝破那已然鏽跡斑駁的心鎖,留下一灘鮮豔濃稠而略帶溫熱的血水。絞痛一點點在心房擴散開來。

抽心似的銘心疼痛在心口,胸口,腹部一起響應。我一手死死的緊抓著絞痛不已的心口,另一隻手則死死的抓在刷白的牆壁。

牆壁的冰冷透過熱度漸次消散的指尖,傳至指掌,再緩緩流入沸騰不已的心中,彼此傾軋,交融,升騰起層層霧氣。

滿頭滿臉的虛汗在白皙的額頭頻頻冒出,就像將一口口的熱氣哈在寒冷的壁窗上,隨著熱氣的不斷哈出,壁窗上變換著各種印記。順著本就血色儘褪,麵容蒼白的臉頰漸次滑落。“啪啪”滴落在地,漾開於心。

但隻那麼一瞬,痛,又一次肆無忌憚地撕扯,消散這個可憐人兒的生命。

“噗。”

喉嚨一陣腥甜,一灘帶有餘溫的鮮血從嘴中流出。麵對這一灘鮮紅刺目,來自心血的液體,自己卻並未有絲毫的驚慌。

是的,自從第一次的手足無措過後,自己早已是習以為常了。

我知道自己的生命會隨著這一灘灘殷紅濃稠的血液的出現而流逝,卻未曾料到會來的這樣快。

不過還好,我已經滿足了,我已經完成了自己期許的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心願。

打開水龍頭,任憑清涼冰冷的液體自由的打濕臉龐,浸透著我的思維。

原本妖豔不祥的殷紅醞化為涓涓清流。一種神清氣爽,透徹心扉的感覺伴著全身神經的舒緩漸次傳來。

告訴自己,上帝未曾邀請你去作伴,哪怕在這世上再停留一秒,你也不可能就這樣安然離去,怎樣都不可以。

冰涼的清水打濕了前額的秀發,不禁間抬頭凝望鏡中蒼白的臉龐,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嘴角的一絲血跡在冷笑中滲了出來,與自己沾滿喜慶的一襲紅衣顯得格格不入,倒有些諷刺意味了。

“欣儀,好了嗎?我們這就要走了哦。”

心中一震,這才想起自己這一葉小舟正停泊在一片不知名的港灣,又即將收錨飄蕩了。

“知道了,媽媽,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你們不用等我。”

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失血的後遺症顯露了出來,腦袋一片空寂,目眩神迷的滋味很不好受。就像在一方不為人知的蒼茫雪地,竭力呼喊卻無人應答,無人知曉。

雙眼軟綿綿的,好像棉花飄落在潔白柔軟的雪地,那麼輕,那麼軟又似重重的雪花不知向何處漂流。

落雪漸漸消融,一絲絲熱氣好似不經抗意,乘著搭在天邊的熱氣球跑向遠方。

苦苦掙紮著近乎透支的體力,險些推翻一側的衣架,好險,苦笑著搖搖頭,露出一副無奈的神情。

忽然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死死咬住嘴唇,悶哼一聲,隨後扶著牆壁,緩緩站起。

一切都被好好的遮住,故作輕鬆的迎門而去。

腳剛剛踏門而出,陣陣寒風帶來無數的雪精靈。外麵下雪了,我露出一絲許久未見的神色,驚訝的抬頭望著滿天飛舞的雪花,有些雀躍著踮起腳尖,伸出尚有些餘熱的手掌,想要將他們接落掌心。

雪花輕輕的飄落,那一個個頑皮的精靈,將我的掌心當作一個小小的家,在那兒淘氣似的咯咯笑著,當他們降落掌心的時候,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冰冷刺骨,暖暖輕輕的,牽動著心底的絲絲悸動。

我興奮地想要吹氣,結果,雪精靈笑了,化作一灘灘冰水順著指縫滴落。

不知為何,當自己的眼睛不經意間注視到雪精靈化作雪水從自己指縫溜走的那刻,自己的心仿佛經由沸點悄降冰點,好象那融化了的雪水並未從掌心流下,而是透過手指,滑進了心底,在那結起層層薄冰。

眼角不知是觸景生情,還是在留戀著些什麼,一滴滴淚珠順著冰涼而血色儘褪的俏臉摔下,碎成片片的心。

心頭一緊,熟悉的感覺攪動著味蕾,隨著乾澀的唇瓣溢出。“啪嗒啪嗒”滴落在這薄薄的雪麵上,滲出點點紅豆。

由於寒冷,餘溫散去的瞬間,雪珠表麵便已凝結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冰膜。

寒意穿透寸寸肌膚的阻隔,悄無聲息的融進身體裡。

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身子早已感受不到多餘的暖意,直到感到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血脈冰封,才了然知曉。

寒意在體內擴散著,肆虐著,身子不住的顫抖,牙齒來回交戰,發出聲聲輕響,仿佛隻要輕輕一推,就能粉身碎骨。

嘴角遺留著殘存的血痕,一襲清淚順著血跡緩緩滑落,血與淚彼此交融在一起,就那麼輕輕的滴落在雪地,卻少了一絲雪的蒼白更淡了一抹血的妖豔。

身子漸漸軟下,雙膝就那麼沉沉的鑲嵌在這皚皚白雪中,好似渾然一體,再無力起身。奇怪的是並沒有絲毫涼意從雙膝傳來,反倒有了些親切和溫暖。

雪花依舊飄著,輕攏的幾縷秀發被頑皮的雪精靈拉攏在一起,冰冰涼涼的,顯得更多一分順長與柔滑。

不知為何,雪精靈笑了,鮮豔的紅色夾襖上,朵朵梅花漸次開來。

“雪精靈,不要再笑了,好嗎,我隻是暫時離開這兒,帶著幸福與歡樂,在這溫暖的床鋪軟軟地睡一覺,好嗎?”

鵝毛般的雪紛紛而落,呼吸愈加急促,好似要在生命最後關頭,再看一眼這冰雪聖潔的世界。

絞痛漸次加劇,似有千萬攪拌機在心口亂絞,血與肉亂亂的絞在一起。

血在流,肉在絞。大灘大灘的血泉噴湧而出,一股股的迫切想要融進大地溫暖的懷抱。

真的要離開了,身子不住地搖晃,又似不倒翁愈倒而立,腦袋在冰冷的攪動下一陣清醒一陣混亂。

我感到這一方精靈聚在一起,鋪就的那張素雅而柔軟的花片,靜靜的,輕輕的,為自己綻放。

左手有些僵硬,手麵上涼涼的,像注在凹槽裡的水流劃過的樣子。

周圍有一絲溫熱中和著,不至於經過心房的時候冷的緊縮,冷的窒息。

眼皮沉沉的,好累,好困,沉在意識裡不願醒來,身上很輕很暖,有種被嗬護的感覺。

“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就算是為了我和她爸和好,也不該瞞著病情啊,這孩子……”

意識模模糊糊的,斷斷續續有聲音飄進耳朵裡撓癢癢,心裡有點想要咯咯笑,但我還是乖乖的躺著。

一二三,木頭人,是了,你們不敲著腦袋把我搖醒,我是不會睜開眼的,嘻嘻。

“多虧了畢安這孩子一直在身後默默跟著,發現欣兒的樣子不太對,這才小心的上前來查看,第一時間撥打了救護車並聯係了我們,這才不至於釀成大錯。”

媽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帶著些許哭腔,也許是她擔心會刺激到我,才一直壓抑著沒有哭出聲吧。椅子被移動的聲音,像是有人站起來了。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都是我的錯,要不是當年的那個誤會,我一直藏著沒有向你澄清,也許就沒有後來的事情了。”

聽起來像是爸爸的聲音,低沉,沙啞,滄桑。

天哪,這……這到底是怎麼了,我不過是輕輕的睡了一會兒,腦袋有些懵,搞不明白眼前的狀況。

“不,老公,是我不好,這麼多年來我的暴脾氣還是那樣,聽不得你的半分解釋,一氣之下才做出這樣的事。”

“我們雖然賭氣地分開了,舒服了。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們的女兒夾在我們兩個的中間,才是最難的那個。”

“是我們沒有考慮過女兒的感受,她一個人去醫院,一個人隱瞞病情,一個人去找當年的事情,一個人麵對那麼大的壓力,隻是為了我們兩個能夠和好。我……我對不起我們的女兒啊。”

媽媽說著說著向爸爸懷裡靠了靠,依偎著。我能感受到若有若無的哭腔一點點釋放著。

眼睛好累好累,想要睜開,眼眶乾乾的,眨啊眨的有些濕潤。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棉被,睜眼看到的就是這些,隻不過是在轉圈圈,一片模糊。

將眼睛閉上,重又過了一會兒,睜開。雖然因為虛弱疲憊做不了太大的動作,但還是被盯來的兩雙紅腫的眼睛嚇了好大一跳。

“欣兒,還好嗎?”

話剛剛在媽媽乾裂的嘴裡蹦出來,連帶著將哭腔也一並瀉了下來,轉眼又要哭。

“不是說了嗎,女兒醒了,不哭的嗎。”

一身黑色夾襖的爸爸往前挪了挪,雙手搭在媽媽的肩上,看到這一幕沒來由的想笑,像做了一個惡作劇似的,看著所有人都被自己給唬住了,笑得滿懷。

當然不能這麼沒有良心了,將頭扭向左側,勉強擠出個微笑。

結果,爸爸給哭了,我有些暈,難道我笑起來這麼難看的嘛,搞得我委委屈屈的也想哭了好不好。

媽媽伸出手,將我前額壓住的劉海縷向一邊,媽媽的手指碰到額頭,癢癢的,第一時間想要閉上眼睛,腦袋下意識的向棉被裡縮了縮。

“嘿,你這丫頭躲什麼啊。”

嘻嘻一笑“你看我這樣子,我想躲也動彈不得啊。”

話音未落,媽媽看向我的眼神忽又暗了下來,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該讓他們傷心的。

“媽媽,爸爸,我沒事的,剛剛那一覺睡得好安心,告訴你們個小秘密哦,“輕聲說著,露出一絲狡猾的神色。

”什麼?“他們兩個一愣,探過頭來。

”嘻嘻,不告訴你們“

“你這死丫頭。“媽媽破涕為笑。

”說什麼呢你。“爸爸佯怒向媽媽。

”哦,瞧我這記性。“

說著媽媽做出要打爸爸的樣子將頭瞥向一側,用力的“呸呸呸”,這才轉過身來。

將頭看向窗外,天邊的太陽染紅了朝霞,映照著雪地散發著晶瑩的光澤。

一道纖細的影子越拉越長,順著影子看過去,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忽然停頓了下來,抖了抖領子上凝固的雪晶,將厚厚的毛絨帽子帶上,朝著大門外走去。

……

“喂!“不滿的喊著。

“嗯?有事?“溫和的聲音傳來,帶著一張關切的笑臉。

“這是你的名字?“

我將裱在本子上的兩個大字連同一幅圖畫丟給他看。他的神色有些尷尬,仿佛可以看到滿臉黑線。

“大姐,你不用這麼整我吧。雖然我有時會偷偷跟著你。”

“嗯?”眼神一瞪。

“額,好吧。經常,天天,每時每刻,好了吧。”他有些無奈,做投降狀,不再狡辯。

“但你也不能把我當成看門的那個啊。再說了,那個看的是啥啊,我看的是啥呀,能一樣嗎。”他眨巴著眼睛,委委屈屈的看向我,隨後輕咳一聲,故作認真的看向我:“再次對你做個自我介紹,我叫畢安,畢其一生,安撫守護的意思,不是看門的那個狴犴。”

“嗯嗯,好,姐記下了。”

邊說著故意叫出了他的名字,特意將念作四聲的“安”字拽出長長的尾音。哈哈一笑。

“我……”

收回餘光,暈眩和疲憊的感覺重又上來,心有些隱痛,緩緩閉上眼睛。

剛才的話語在腦袋裡環繞“還記得我們女兒的名字嗎?”

媽媽柔聲問著,聲音依舊有些顫抖。

“當然,我當然記得。”

爸爸激動的回答著,和媽媽靠在一起看向窗外。

“那年也是同樣的冬雪,難產的你在產房待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將女兒生下來。那時的你氣息微弱,昏昏欲睡,可眼神始終明亮的看著抱在一旁的女兒。晨曦的微光照進來,你看著升起的太陽和那開始融化的冰雪,再看著熟睡的女兒,說,就叫她欣儀吧,她是太陽初升時送給我們的禮物。“

眼瞼微顫,一滴淚珠順著眼角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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