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月瑤不著痕跡地收回了目光。
她還沒說話,一旁的裴靈萱就把話接上了:“吳家可是官宦之家呢,舅舅把個窮學生許配給月瑤姐姐算哪門子的看重?要我說啊,就該在京城給月瑤姐姐挑門親事才對!”
宣平侯和吳氏對視一眼,都無奈地搖了搖頭。
吳月瑤都知道京城裡的親事好,旁人能不知道嗎?這京城裡頭各家自己都不夠分,又怎麼可能輪得到外地的吳家?
“靈萱妹妹,我父親給我挑的那位家中雖然隻是貧農,但他是我父親最得意的弟子,長遠看來,日後的成就肯定不會差的。”
吳月瑤這一番話說完,宣平侯和吳氏連連點頭。
瞧瞧,這才是看得長遠的!
說起來,自家女兒跟她也就相差幾個月而已,這眼光怎麼一天一地呢?
夫妻二人有點愁。
就在這時,吳月瑤突然起身,朝著楚明昭和楚明月款款走去。
“在老家的時候,聽說兩位哥哥成了親,所以我親手繡了些東西,給兩位哥哥和嫂嫂當見麵禮,針腳粗陋,也不值錢,還請哥哥嫂嫂不要嫌棄。”
說著,吳月瑤轉過身,從丫鬟手裡拿了幾樣東西。
給楚明昭和楚明月的是團扇,繡著花鳥,針腳細膩,用色雅致,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二人接過,各自跟她道了謝。
給裴景淮和裴景川的則是香囊,上頭繡著修竹和磐石,裡頭填充了艾草,可靜心安神。
“二哥哥不在,二嫂嫂,勞煩您代為轉交吧。”
“好。”
餘下一個香囊,吳月瑤則是雙手捧著,轉身朝裴景淮遞了過去:“大哥哥,這個……是給你的。”
她長睫低垂,掩住了眼中的期盼之色。
裴景淮看了一眼:“有心了,夫人,幫我收一下吧。”
楚明昭轉過頭,皺眉看著他——
沒長手啊?
“不方便。”裴景淮道。
沉默片刻,楚明昭終於還是伸出了手:“那我就替你表哥多謝你了,表妹。”
吳月瑤的臉色僵硬了一瞬,在楚明昭的手即將伸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大哥哥,咱們兩個是親戚呢,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她話還沒說完,香囊的另一頭就已經被楚明昭捏在了手裡。
見吳月瑤沒有鬆手的意思,楚明昭眉梢微動:“怎麼,妹妹是覺得我這個大嫂嫂不親近,不願意把東西交給我?”
吳月瑤扯著嘴角笑了笑:“不、不是……”
她不得不鬆了手,楚明昭將香囊跟團扇放在一起,又將一個匣子遞給她:“來,這是給你備的見麵禮。”
一旁楚明月也早有準備,遞了個見麵禮,
吳月瑤將匣子收過來,強撐著笑意道了謝,回去坐下了。
一頓飯,裴靈萱撒著嬌,宣平侯和吳氏哄著她,其餘人隻要時不時地笑上兩聲就好,氣氛還算和諧。
很快到了散席的時候,眾人各自離開。
今晚月色朦朧,清風拂麵,正適合散步。
裴景淮和楚明昭正準備就這麼一路慢悠悠地回去,身後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隻手挽住了楚明昭的手臂,將她拉到了一旁的僻靜處。
自家人麵前,楚明月是一點也不裝,直接將楚明昭扯了個趔趄。
楚明昭嚇了一跳,看清了來人才鬆了口氣:“二妹妹,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這麼嚇人?”
“人家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呢,”楚明月冷笑一聲,“大姐姐,那賬本……果然是你故意甩出來的吧?”
“你說管家權啊,那不是你上趕著要的嗎?跟我有什麼關係?”楚明昭一臉無辜。
楚明月磨了磨牙,隨即臉上竟扯出了一抹笑:“大姐姐,彆說我不念姐妹情分,提醒你一句,方才吳姑娘送過去的香囊裡有驚喜呢,大姐姐回去看了就知道了。”
香囊裡的秘密,她是在前世裴景淮身故以後發現的,那時候可是惡心得不行,現在,該楚明昭嘗嘗這惡心的感覺了!
說完,楚明月便抬步離開。
楚明昭看著她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
香囊?
香囊裡能有什麼東西?
這時,裴景淮驅著輪椅過來了:“怎麼了?”
楚明昭回神,搖了搖頭道:“沒事沒事,雲水暮山,抬著你家主子,咱們快點回去。”
說完,楚明昭就大步往前走去。
雲水暮山上前兩步,二話不說就抬起了裴景淮的輪椅,跟上了她。
裴景淮:……
罷了。
自家夫人的吩咐。
一行人急匆匆地回了世子院,楚明昭叫人關上院門,就把香囊給拆開了。
裡頭填充的香料很是充足,都被擠壓成了一團,楚明昭將其撥散,便瞧見裡頭藏了一張紙條,上頭用娟秀的字跡寫下了一行小詩——
“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楚明昭指尖一縮,心頭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罷了,反正她跟裴景淮本來也沒什麼感情,何況裴景淮的身子這樣,他們不會長久。
楚明昭故作輕鬆地揚了揚手裡的紙條:“夫君,什麼時候惹上的桃花債?”
裴景淮起先怕她吃醋,還下意識地緊張了一下,但見她笑得一臉揶揄,仿佛是在看一樁與她無關的熱鬨的時候,心底反而冒出一絲不快:“我沒有。”
“時辰不早了,夫人,安歇吧。”
留下這句話,裴景淮驅著輪椅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楚明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小聲嘟囔道:“用情這麼深嗎,說都不能說一句了。”
這時,玉蘭湊上前道:“少夫人,怎麼了?”
楚明昭把紙條遞給了她:“諾。”
玉蘭看完,眼睛頓時就瞪大了:“不會吧!那位表姑娘對咱們世子——這也太過分了!難道不知道世子是有婦之夫嗎,怎麼能在香囊裡塞這種東西啊!”
這香囊裡放了艾草,眼看著天氣暖和了,這香囊正好能派上驅趕蚊蟲的作用,若是楚明昭沒有發現這個紙條,那麼這個香囊要麼會被裴景淮時時帶在身上,要麼會掛在屋裡,總之時時可見。
一想到這兒,玉蘭就忍不住一陣惡寒:“虧得奴婢之前還覺得表姑娘人不錯呢!”
楚明昭笑笑,將那團香料連同紙條一起重新收回了香囊:“這香囊且好好收著,過兩天蚊蟲多了就掛起來。”
“少夫人,您……”
玉蘭真不知道楚明昭是怎麼想的了。
人家都已經挑釁到這個份兒上了,楚明昭竟然還能忍?!
這不是她家姑娘的做派啊!
楚明昭將香囊塞進玉蘭手裡,壓低了聲音道:“世子的身子不好,叫他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玉蘭嘴唇翕動,到底也不好再說什麼:“是,奴婢知道了。”
楚明昭離開以後,玉蘭轉過頭,看向客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