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裴景淮和楚明昭穿戴整齊出了門。
這輛馬車低調奢華,裴景淮的衣裳也是一水兒的錦袍,若是楚明昭再刻意穿得素淨,反而顯得突兀,於是楚明昭乾脆照平日那般打扮了。
上了馬車坐好,楚明昭再度囑咐:“你妹妹要是朝我伸手,你可得攔住她啊。”
裴靈萱可不是好相與的人,何況她的首飾貴重,又都是花自己的銀子買的,自然不願意被裴靈萱給搶走。
裴景淮笑著點點頭:“放心,我要是攔不住,回來就給你補上。”
有了裴景淮這句話,楚明昭才放了心。
長亭遠在十裡之外,過去得半個多時辰,楚明昭習慣了晚起,上車不久就昏昏欲睡,乾脆往後一靠,就這麼睡過去了。
馬車經過特殊的隔音處理,連車輪碾過地麵的聲音都不甚明顯。
暖融愛意順著裴景淮的目光落在楚明昭身上,安靜無聲。
過了良久,馬車緩緩停住。
跟車夫一起坐在前室的玉蘭推開車門,輕聲喚醒了楚明昭:“少夫人,您醒醒神兒。”
楚明昭強撐著坐直身子:“……她們來了?”
她的聲音酥軟慵懶,格外好聽。
“還沒呢,”玉蘭左右看看,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道,“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從外地到京城,這麼遠都過來了,區區十裡還叫咱們來接!”
“誰知道呢。”
楚明昭伸了個懶腰,轉頭看向裴景淮,關切道:“這一路上還坐得住嗎?”
裴景淮微微頷首:“要喝點茶嗎?”
“好啊。”
裴景淮伸手,從一旁的櫃格裡取出早已備好的溫茶,倒了一盞遞給楚明昭。
楚明昭接過,小口小口地啜飲著。
見狀,玉蘭非常有眼力見地關上了馬車的門。
——
沒等多久,一輛輕便的藍蓬馬車在不遠處停下,緊接著,兩個衣著光鮮到與這馬車並不匹配的少女相繼下了馬車,朝著這邊而來。
兩個少女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個俏皮可愛,步伐輕盈,眉眼間跟吳氏有七八分相似,一襲嬌俏的粉衣更是顯得靈動,另一個則是與年紀不符的成熟,身上衣裳的顏色也是偏向沉穩的黛色,不過身上該帶的首飾一個也沒少,遠遠看去也是一身珠光寶氣。
裴靈萱拉著吳月瑤走到近前,看見了馬車上掛著的侯府牌子,眼中精光暴閃。
她有一個紫檀木梳,因此認得這種名貴的木料,此時見這馬車通體竟然都是由紫檀木打造而成,她忍不住在心裡打起了算盤。
那個紫檀木梳是她最寶貴的東西之一,就連這次去外祖家,她也不離身地帶著,平日每次用完都得精心擦拭一番,可裴景淮和楚明昭這夫婦兩個,竟然直接用這麼寶貴的木料做馬車!
這得多少銀子啊……
玉蘭不認識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便下意識地看向雲水暮山。
見那二人朝著眼前的姑娘拱手行禮,玉蘭連忙下了馬車,屈膝行禮:“奴婢參見裴姑娘。”
裴靈萱收回目光,將玉蘭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見她的打扮比一般的丫鬟要體麵,便驚訝地道:“咦?我大哥身邊有通房了?”
她這話音一落,吳月瑤的臉色就變得有些不自然,看向玉蘭的眼神也莫名帶上了幾分敵意。
玉蘭臉色一僵:“姑娘誤會了,奴婢不是通房,是少夫人的陪嫁。”
聽了她的話,裴靈萱一拍腦門道:“對了,大哥和我哥前段時間娶妻了來著!”
她話音剛落,馬車的門就被推了開。
楚明昭笑著看她:“你就是靈萱吧?婆母叫你大哥和我來接你呢。”
她一露麵,裴靈萱和吳月瑤齊齊朝她看了過來,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才抬步上了馬車。
二人在車裡坐定,楚明昭見裴靈萱看自己的眼神狂熱,便往裴景淮身邊挪了挪。
她這小動作裡無意間透出一股對裴景淮的依賴,裴景淮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裴靈萱盯著她發間的簪子,眼神閃爍:“大嫂,你這簪子得多少銀子啊,品相這麼好的紅寶石,還有這做工……估計得要我半年的月銀了吧!”
知道裴靈萱的意思,吳月瑤適時開口:“說起來,靈萱,你跟表嫂是第一次見麵吧?”
第一次見麵,楚明昭這個做表嫂的,理應給一份見麵禮。
裴靈萱聞言眼神更亮,目光直直地落在楚明昭的簪子上。
這見麵禮要送什麼,顯而易見。
這個借口實在是合情合理,楚明昭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她這簪子,到底還是保不住了。
好在這支前年六月份在琳琅閣花了二十兩銀子買的金累絲鑲寶簪不是她最喜歡的。
她不心疼。
……一點也不。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清冷的聲音響起:“你嫂嫂早就給你備好見麵禮了。”
眾人紛紛朝裴景淮看去。
裴景淮將一個精致的木匣子朝裴靈萱遞了過去。
裴靈萱打開,隻見裡頭靜靜地躺著一支累絲鎏金嵌寶華勝,通體流光溢彩,仿佛連馬車都被它的光彩照耀得亮堂了幾分。
裴靈萱眼睛一亮。
就在這時,吳月瑤的聲音響起:“這見麵禮是表嫂給的,還是表哥給的?如果是表嫂要給的,怎麼會在表哥那呢?”
她睜著眼睛,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
這樣的神情,裴景淮見過。
自家夫人氣吳氏的時候,常常就是這樣的表情。
不過差不多的表情由楚明昭做來,裴景淮隻覺得可愛靈動,換個人做,裴景淮的眉頭就忍不住微微皺起,連帶著聲音也冷淡下去:“夫婦本為一體,你如此急切地想把我和我家夫人分開而論,是何居心?”
吳月瑤連忙道:“瑤兒沒有這樣的意思,表哥誤會了!”
裴景淮才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他已經將目光移了開,見自家夫人朝自己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吳月瑤愣住。
裴景淮本就生得俊美無儔,身上總是帶著一股矜貴的疏離感,但隨著這一笑,疏離感消融殆儘,透出些許溫熱來,更叫人移不開眼。
就好像……十歲之前的他一樣。
吳月瑤在被察覺之前移開了目光,暗暗攥緊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