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白色鷗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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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就是錄取通知書嗎。”

花祈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接過白鷗手裡的燙金紙頁,指腹能感受到上麵一行花體英文的微微凹陷。

明明薄如蟬翼的一張紙,花祈夏卻不難感受到它沉甸甸的分量。

白鷗依然坐在樓梯上,禮堂裡隻剩下她和花祈夏兩個人。前者從提包裡摸出手機,給花祈夏看了一張照片:

是一套典雅的雪藍色舞蹈服,花瓣似的裙擺,長袖收腰,掛在牆麵上,旁邊是無數金光燦燦的獎杯和獎牌。

“大概一個月以前,我遞交了積玉杯個人參賽的陳述書,祈夏,我入圍了。”

白鷗說話時輕聲細語,娓娓道來,“有資格申請去f國皇家舞蹈學院進修——那裡有全球最優秀的古典舞師資團隊。”

她說:“山海和它有人才國際培養項目,兩年前獲批,但至今為止,能拿滿24個月資助期限的隻有我一個……說實話,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成功。”

花祈夏手中的紙頁在冷氣氣流的吹拂下像振翅欲飛的蝶翼,簌簌浮動,她望向白鷗那雙沉靜的眼睛:“24個月,兩年?可是,我記得積玉杯不是在九月份就開賽了麼。”

“嗯,到時我會回來參賽,然後再回去繼續學習。”

花祈夏收回目光,喃喃:“所以,這就是你和我哥之前商量的事?”她看向白鷗腳上的繃帶,“在學姐你……受傷那天。”

白鷗點頭:“那天我收到通知書,就第一時間聯係了盛修。”

說到這裡,她神色更認真了一些:“盛修是我第二輪的匹配對象,我退出活動前必須要和他商定之後的事。”

“之後的事?”

“活動規則,退出就意味著追求符合自己擇偶標準的對象,我以這樣的理由退出,在未來一段時間會對我和盛修的名聲造成一定影響,還有我的家族,他們也會在這背後推波助瀾。”

她搖了搖頭,臉上笑容很淡,“那些圈子,鬣狗似的嗅覺,誰都可以成為他們推杯換盞時候的興奮劑。我離開後,這種輿論、以及我家帶來的壓力就會傾斜到盛修身上。”

不過,白鷗又馬上誠懇道:“但等國外的事安定好了,我會第一時間為盛修澄清證明……我保證,這個過程不會很久。”

花祈夏眉心微蹙,眼底凝重:“我哥他……同意了。”

他可以讓白鷗退出得不那麼容易,也可以率先把握輿論的製高點給予對方難堪,甚至可以在白鷗退出後公開真實原因洗脫自己。

但盛修什麼都沒有做,他隻是平靜地接受,同意,然後在匹配結束後繼續保持沉默。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和補償,追逐夢想需要很了不起的力量,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的苞苞也可以……從你身上學到這種力量,去無畏追逐她的熱愛,就夠了。】

“對於我家而言,一顆為情所傷遠走他鄉的棋子,總比一個執拗求學的叛逆後輩更容易接受些……我也會稍微好活一些。”

白鷗自嘲地搖搖頭,接著拉過花祈夏的手,她的表情是花祈夏從沒有見過的鄭重:“所以,祈夏,我欠你和盛修一個人情。”

花祈夏掌心很涼,被白鷗溫和的手一煨,那股強烈的衝撞感順著血管闖進了心臟,複雜地交織。

白鷗在她手裡放了一顆銀質的小徽章,像是花瓣形狀,“盛修不收,祈夏,你收下好麼。”

“將來你們有任何,我和我的家族可以幫忙的事。”

白鷗的語氣讓花祈夏覺得那徽章似有千鈞重,一個她隻在影視劇裡看到過的場景卻在此時真實發生著。

這一刻花祈夏才意識到她沒有接觸過的究竟是怎樣一種圈子,甚至連白鷗的承諾和請求在花祈夏聽來都是玄幻又陌生的——

“我會竭儘我的能力去回報你們。”

白鷗合上了花祈夏的五指,使她將那枚徽章握在了掌心,硌手。

花祈夏心裡波濤雲湧,她嘴幾次張張合合像說些什麼,迷茫又無措,但她卻並沒有推拒白鷗遞來的徽章。

她理解白鷗的做法,也無比理解盛修,如果是花祈夏,她相信自己也會不說二話做出和盛修一樣的選擇。

但作為盛修的家人,花祈夏更會堅定地站在保護盛修的這一邊,也不得不為此積攢一些籌碼和底氣,以防將來的萬一。

“學姐。”花祈夏平複了一下心緒,輕聲:“那我收下了。”

白鷗看起來很高興,比起局促地拒絕,她更欣賞這樣會思考又乾脆的女孩,也對她充滿感激,“嗯。”

空氣落下片刻的安靜,一時無話。

舞台的燈光照在白鷗身上,也照在安靜沉思的花祈夏身上,像夕陽下的湖水,抹去她們的影子,微塵在光束裡靜靜漂浮。

“我哥真是的,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花祈夏低頭摳著地板上的定位膠帶,這場名為“白鷗要離開了”的小雨此時才終於淅瀝瀝在她心裡落下一片濕涼。

白鷗微笑著:“這是盛修的意思,他說如果你十天前得知我要退出,那可能就會多難過十天。”

她沒有替盛修隱瞞的意願,笑了聲:“還說你知道了晚上肯定睡不好……祈夏,你倆連跟我說的話都一樣。”

說到這裡,白鷗腦海中想到那天:盛修對她唯一的囑咐就是要在合適的時候和花祈夏認真解釋。

白鷗答應了,但依然對那個妹控感到一絲無語。

她總覺得盛修對花祈夏的保護欲有些過了頭,但她同樣又在花祈夏身上看見像荊棘的綠刺一樣肆意延展的銳氣。

——這兄妹倆,實在是有意思。

“給他明白的。”

花祈夏手上忿忿一揪,“嘎嘣”把膠帶揪斷了,又淺淺心虛地貼回去,抬頭:“學姐,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

花祈夏的臉瞬間苦了臉,皺皺巴巴的:“這麼快。”

“嗯,我離開得越早,對我們兩人的影響才會越短。”

白鷗看著她不舍的表情,心裡泛軟,坦白道:“其實,如果不是你們,或許我隻會在今天晚上十點安靜地退群,但——我想,應該有這麼一句正式的道歉。”

“可是,可是這活動是我們十個人一起……”

花祈夏“可是”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她不想像個胡攪蠻纏不懂事的孩子,也無比清楚:

這活動不是齊齊整整的春遊團,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有各自複雜的目的,都有需要履行的任務——

那麼將來有一天,如果其他人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會像白鷗這樣在她的遺憾和失落中退場麼。

仿佛看出來她的心底想法,白鷗放緩了聲音:“學妹,你知道嗎,以前的幾場lolo to lolo,進行到現在的時候,大多已經離開近一半的參與者了。”

花祈夏詫異抬頭:“但現在才剛剛結束第二輪。”

“對於以前大部分參與者,時間和效率是最貴的投資。”

白鷗看著眼前鮮活靈動的女孩,她自己還不知道自己在這場活動中究竟卷起了怎樣前所未有的波瀾,還像株嫩綠的小草天真又殷切地試圖攏摟周圍散落的所有泥塊,儘管它們是臟汙的。

——就像花祈夏還沒有意識到,為什麼聽到白鷗要退出的消息後,隻有她一個人會來關心原因。

“但這次……時間、效率對他們來說……好像不是了。”白鷗沒有點明“他們”具體指誰,或許是極個彆人,也或許是所有人。

花祈夏悶悶地:“對啊,大家關係都那麼好,少一個朋友……嘖,學姐,我還怪舍不得你的。”

“我也一樣,舍不得大家。”

白鷗看著手機裡的舞蹈服,手指摩挲它雪白的裙擺,“但,我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太久,我沒想到自己真的可以申請成功。”

花祈夏沉默地望著她,半晌:“學姐,你當時為什麼要報名活動。”

“一個從政從文的舞蹈世家需要盛修或聞人教授那樣更實際的從商靠山,這比一個愛跳舞的小輩更重要,畢竟家裡不缺我這樣的人,但——”

白鷗撣去裙邊蹭到的灰塵,“男人、伴侶、家世,對我來說並不足以蓋過我的夢想。”

“我為舞蹈活著,也為追求我自己而活著。”她看向禮堂的昏黑處,嗓音輕喃。

花祈夏怔然地看著白鷗,恍惚又想起她們第一次見麵那天——

她也是一身白裙,安安靜靜坐在禮堂裡,仿佛三月的江南溪水裡一隻孤傲純潔的水鳥。

但那時花祈夏還沒有看見白鷗身上的力量,隻覺得她可真美啊,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流雲。

“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重要,學妹,我很榮幸能收獲與你們的友誼,但很抱歉,我的熱愛和夢想太亮了,我一定要去追的,所以……”

花祈夏鼻腔莫名發酸,“學姐,我明白的。”她咧開嘴重新昂揚地:“學姐,祝你前程似錦!”

白鷗秀麗的眼睛盛滿笑意,堅定而柔軟:“會的。”

“除了比賽,你還會回來嗎。”

“當然。”白鷗點頭,“有時間我會回來看望大家的。”

“嗯。”花祈夏問完,又安靜下來,出神地盯著觀眾席長長歎了口氣:“唉——”

白鷗收起手機和通知書,視線在她悵然的側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忽然,她問了花祈夏一句話。

“祈夏,如果將來有一天,你也有了自己渴望追尋的熱愛,當它和這場活動產生衝突對立的時候,我想你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祈夏——你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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