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楊間所想,攝魂紅繩可以將鬼物儲存其中,維持他們的“生命體征”。
“蕪湖,終於可以回家了!”
露出半個腦袋的江蟬很是高興,他現在最大的執念就是回家看看老媽。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趕緊走吧。”
楊間簡單查看一下江蟬的狀態,確保可以出發。
“那個,你們……能帶我上去看看嗎?”
就在這時,沉默許久的夏思悠開口了。
楊間重新將目光放在她身上,“你,也想上去?”
夏思悠用力點點頭,眼神對上楊間,目光堅定,“我也想回家看看。”
果然,華夏人最大的執念,莫過於種地和回家!
楊間還在猶豫,這樣帶著她離開,會不會出事啊?
眼見楊間沒有說話,夏思悠還以為他不願意幫助自己,急忙掏出自己的錢袋。
她緊緊咬住嘴唇,顯然內心做出了極大的掙紮。
“楊哥,這裡是我這些年來攢下來的詭幣,我家中還有個父親,還請你帶我上去,我隻見一麵就回來,哪怕一麵就行!”
她的聲音顫抖,略帶哭腔,沒有了先前的隨意。
在她快要下跪的瞬間,楊間快速托起她的身子,“不用了,我也不會收你的錢……”
聽見這話,夏思悠的眼神更加暗淡,果然嗎,人鬼殊途……
“還愣著乾嘛,不走了嗎?”
楊間見夏思悠沒有動作,還以為她不想走了呢。
“啊?”
很明顯,夏思悠還沒反應過來,有些懵了。
“你幫江蟬辦理入城手續,也就相當於幫助了我,我帶你上去還收什麼錢啊?”
對於楊間來說,帶上一個江蟬也是帶,多帶一個夏思悠也是帶,隻要保證不影響社會,帶他們回家看看又有何妨?
夏思悠這才明白楊間所說的“不收你的錢”,心中頓時一暖,這世上真是好人多啊。
“要不你先說說你家裡的情況,我也好想想怎麼把你帶過去。”楊間出聲提醒道。
夏思悠頓時有些緊張了,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說不出來。
“怎麼了?是忘了嗎?要不我去替你查查?”
或許是她待在地府的時間太久,已經忘記了自己的過去。
“彆,我……”
夏思悠製止了楊間的行動,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過去緩緩說了出來。
“我家住在北湖市陽襄,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被一個老總看上,可她令死不從,不久後就出了意外……之後我和老爸相依為命,我……”
還沒說完,夏思悠哽咽得更厲害了,身體止不住地輕顫。
楊間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他小心翼翼地收緊手臂,將夏思悠抱在自己懷裡。
“沒事的,都過去了。”
聽到楊間的聲音,她徹底破防了,劇烈地抽噎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楊間的後背,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裳。
“為什麼!為什麼好人就沒好報,壞人就能享受萬年!”
……
好不容易安慰好夏思悠,楊間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卻無從談起。
晃了晃腦袋,楊間收拾起情緒,索性不想了。
“該回去了。”
話說著,夏思悠也進入紅繩,和江蟬擠在一起。
“唉唉唉,你怎麼也進來了,太擠了!”江蟬不滿的聲音響起。
不想聽他的廢話,楊間的手在紅繩上劃過三次,刹那間,意識回歸本體。
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翻身起床,楊間迅速穿上衣裳,推開門,就看見剛買來豆漿油條的老媽。
“喲,我兒這麼早起床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楊間清咳一聲,“媽,不是你說的嘛,早睡早起身體好。”
聽到楊間的狡辯,楊媽撇撇嘴,她才不相信呢。
“我說過那麼多次,你哪回聽了的?”
“楊哥,你這麼大了還懶床啊。”
就在這時,江蟬笑嘻嘻的聲音從紅繩中響起。
“你!”楊間不由地憤怒出聲。
“我什麼我?怎麼的,你還想和你老娘我吵兩句?”
楊媽敏銳地察覺到了楊間話中的怒氣。
“我沒有,不是我,你彆瞎說!”楊間連忙替自己狡辯。
可一切為時已晚,楊媽已經抄起雞毛撣子來到楊間身前。
“叫你頂嘴,叫你頂嘴……”
楊間有理由懷疑,楊媽就是單純想打他了,知母莫過子啊。
……
“喵的,江蟬,要不是看在我小時候在你家吃過不少飯的麵子上,小小的老子絕對不會幫你!”
此時,楊間熬過老媽的“毒打”,咬著兩根油條,手提豆漿,憤憤不平地朝著江家走去。
躲在紅繩之中的江蟬都快笑抽了,這麼大個人了,還被自己老媽那些雞毛撣子到處跑,想想就想笑。
“到了。”楊間輕聲說道。
江蟬的家就在楊間他們屋子不遠處,沒走幾步就到了。
江蟬從紅繩中緩緩飄了出來,站在自己家門口,心中感慨萬千。
生鏽的鐵門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院角槐樹下的月季開得正好,恍惚間又回到了十二歲被綁架那天。
廚房飄來熟悉的煙火氣,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玻璃窗。
母親佝僂的背影在霧氣裡若隱若現,白發比記憶中更多了,藍布圍裙上沾著麵粉,正踮腳往吊櫃裡放醃菜壇子。
聽見響聲,江媽從屋中探出頭來。
看清來人的瞬間,她那握著鍋鏟的手愣住了。
下一刻,她向著江蟬,一步一顫地走了過來。
“媽……”
江蟬的喉嚨突然發緊,千言萬語堵在胸口。
陽光穿過廚房的竹簾,在母親眼角的皺紋裡投下細碎的金斑。
江蟬也張開雙臂,想要擁抱這個思念了整整十一年的女人。
兩人觸碰瞬間,錯身而過。
江媽來到楊間麵前,望著他的身後,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小楊啊,又來看老婆子我了?怎麼樣,有我家小蟬的消息了嗎?”
江蟬轉過身,抬手想要觸碰她那滿頭的白發,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手臂穿透她的身體,心中蕩漾著一陣冷冽的寒意。
最終,江蟬的嘴間隻能泛起一抹苦笑,“我已經死了……”
他的聲音像被風撕碎的紙片。
兩人在彼此的身體裡穿行,卻永遠觸不到對方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