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花洞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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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很殘破,四堵牆漏風,不知道荒廢了多久。好像打我記事起,它就已經這麼破舊了。

大伯帶我走進去,指了指當年那個神龕,要我跪下磕頭。

見我不想跪,他直接給了我一腦瓜崩,嗬斥我不跪就隻能等死。

老頭脾氣一直不好,小時候我沒少挨揍,隻好跪倒。

大伯點燃一柱黃香塞到我手上,摁著我脖子磕頭,等我磕完三個響頭後,才歎氣問我,還記不記得六歲時發燒差點病死的事。

我還算有印象,點頭說記得。那次病得好重,差點就活不下去了,多虧大伯帶我來這裡治病。

他又指了指我慘青的額頭,說我這次發燒,和六歲那年一樣。

我出生在陰年陰月陰日,本該是極陰的命格,卻偏偏是個純陽體,陰陽犯衝,所以命帶凶煞,注定活不到成年,即便活過18歲,也會飽受三災九劫,命途多舛。

為了把我養大,大伯想過很多辦法。六歲時我病危,他帶我來這裡治病,其實是為了幫我找個傍家兒。

廟裡的東西能保我平安,一旦和它結緣,就會跟隨我一輩子。

至於長命鎖,其實是締結鬼契的信物,隻有我能碰,誰要想霸占它,就會變成催命符。

所以雯雯死了,算她騙婚的報應……

聽完這個故事,我變得有些沉默。自己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並不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那些超自然的東西,可隨著雯雯的死,再加上大伯的講述,內心開始動搖。

可我還是不懂,這和大伯的奇葩彩禮要求存在什麼關聯。為什麼直到今天,大伯才肯把這事告訴我?

“不說這些了,快給它敬香磕頭,事到如今隻能先征求它原諒了。”大伯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彆過頭,不再向我解釋,隻是不停催促我,把剛點燃的黃香插進爐子,然後燒紙錢賠罪。

可當我走到生鏽的香爐麵前,把黃香插進去時,鬆手的瞬間,原本筆直插在裡麵的黃香竟齊刷刷倒下!

香爐灰太鬆散,黃香根本立不住。大伯急忙換了個香爐,好在第二個香爐很結實,黃香插得筆直,並未倒下。

大伯鬆口氣,取出一把紙錢,讓我趕緊燒了,“她肯接受你的東西,事情就有緩。”

雖然搞不清狀況,我還是聽話掏出了打火機,沒想到打火機剛點著,破廟就刮起了一股穿堂風,紙錢被吹得到處亂飄,裹挾著風沙迷住我的眼睛。

我鬆開黃紙,用手揉起了眼睛,耳邊聽到哢嚓一聲響,定睛再看香爐子,發現勉強插上去的黃香竟然從中間折斷,連燭頭的火星也滅掉了。

就算我反應再遲頓,也看出事情不對了,望著漫天飄灑的黃紙,嚇得一屁股坐地上。

大伯的臉色比我更難看。沉默半天,他忽然爆發了,指著神龕大罵它敬酒不吃吃罰酒,想帶走林家這顆獨苗,得先問過自己的意見。

老家有個“打小人”的風俗,倘若身邊出現不好的東西,就要用稻草紮成小人,脫下鞋底抽打,邊打邊罵,怎麼難聽怎麼來。

大伯這幅跳腳的樣子,像是要替我趕走那些不好的東西。

他跑去外麵找來一把鋤頭,對著神龕就砸。神龕本來就破,禁不住大伯的折騰,很快就倒下來,揚起一片沙塵。

等到煙塵散儘,我看到那下麵赫然擺著一口血紅色的棺材!暗紅色的漆麵,油亮如新,好像鏡子一樣反光。

血色棺蓋上不知怎的炸開一道口子,像是被人用斧子生生劈出一道縫!

而在棺材的一個角上,則懸掛著我被雯雯騙走的長命鎖。

大伯把鋤頭扔在地上,凝視著黑漆漆的棺材裂縫,臉頰已經黑成了一塊石頭,喃喃說,看來它還是不肯放過你……

我嚇得抖腿,大伯嘴裡的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開始他不想說,在接觸到我哀求的眼神後,才默默吸了口氣,“那東西,叫落花洞女。”

很久之前,這裡生活著一個神秘的苗人部落,他們信仰山神,流行著一個古老的傳統,每隔18年,都會從部落中挑選一個落花洞女,向山神獻祭。

這個破廟,就是用來獻祭落花洞女的地方。

落花洞女是極陰體質,剛好能跟我命格形成互補,所以當我六歲快病死的時候,大伯帶我來到了這裡。

我能活到今天,是借了她的陰壽。

遺憾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她保住我的命,隻是為了以後能拿走更多。

我感到一陣心顫,想把長命鎖重新掛在身上。大伯攔下我,搖頭說這樣已經沒用了,讓我今晚就在破廟裡待著。

從我摘下長命鎖那一刻起,鬼契已經失效,她橫豎都會找來收債,躲是躲不過去的。

隨後他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手裡抱著一隻蘆花尾大公雞,宰了雞頭放血,又讓我把上衣脫掉,用手指沾了雞血,在我前胸後背上畫滿了彎曲的道符。

等到血痕晾乾,大伯遞來一件黑色的衣服讓我穿上。

我摸到衣服的材質感覺不對,居然是紙做的,好像燒給死人的壽衣。大伯點頭,說確實是死人穿的衣服,剛從亂墳崗下挖出來。

這是大伯留的後手,沾了死人味的衣服,能掩蓋我身上的符咒,讓落花洞女不那麼容易近身。

我想起一件事,難怪那幾天,大伯總是徹夜不歸,原來是去扒死人衣服了。

衣服從死人身上拔下來不久,味道很重,帶著發黴的陳腐氣息。我哆哆嗦嗦穿好它,身體涼颼颼的,怎麼都不舒服。

回頭我發現大伯在破廟裡撒了一把灰,門口已經埋好五帝錢。

他叮囑了我兩件事。

必須穿著死人壽衣坐在這裡,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彆搭理。

接著又遞給了我一把黑色小刀,如果那東西進不來,可能會設法騙我出去,一旦她靠近我,我就拿符刀刺她,機會隻有一次,如果失敗了,就選個舒服點的姿勢躺下去等死吧。

我滿頭大汗,反問大伯說那你呢。他冷冰冰搖頭,說自己有彆的事要做,不會一直守在我身邊,這事得靠我自己扛。

你能想象我當時的心情嗎?是真的快嚇尿了,可聯想到大伯對我這麼好,應該不會害我,便艱難地點頭答應。

大伯走後,我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破廟,心裡那根弦緊繃到隨時可能斷掉,呼吸都不敢用力。

天黑得很快,不知不覺破廟就暗下來。

我閉著眼睛,極力遏製著發抖的身體,回想雯雯離奇的死法,牙根打顫。

時間慢慢流逝,風吹在臉上,我眼皮開始發沉。

那幾天一直發燒,害我沒怎麼睡好,瞌睡怎麼都擋不住,坐在的地上一個勁點頭,直到某一刻,破廟木窗被什麼東西頂開,發出嘎吱的晃動,我頓時醒了。

穿堂風貼著我的脊梁劃過,刺得我把身體一縮,耳邊竟飄來了雯雯的聲音,

“林峰、林峰,是我呀,不是要跟我結婚嗎?為什麼躲起來……”

真是雯雯,可她不是死了嗎?

我條件反射般哆嗦起來,冷汗早已打濕了後背。

那聲音不斷在耳邊回蕩,裹挾著門外刮來的大風。當我抬頭望過去的時候,破廟外已經飄起了大霧。

濃霧中有著踢踏踢踏的腳步聲,有個看不見的東西正在向我逼近,

“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我心都懸到嗓子眼,卻聽了大伯的話,外麵怎麼叫我都不答應。

腳步聲持續到門口就停了,像是被什麼擋了一下。

同時大伯壓在門口的五帝錢在瘋狂抖動,和門外的濃霧交織在一起,來回拉鋸。

冷風越來越劇烈,門窗嘎吱響著,被看不見的手推開一道縫。

月光照著我發白的臉,眉毛直顫,意識到這破門根本擋不住。

咯咯……

屋外飄蕩著一個女人魅狷邪狂的冷笑,狂風把大門吹得前搖後擺,隨時都會散架。

夜幕下,一隻慘白的人手慢慢伸進來。

“嘻嘻,怎麼叫你也不出來。”

“那我進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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