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條路不是回京的？”
紅娘子有些詫異，從保定回京，應該是往北走。
不知從何時起，大軍已經轉而向東，都快到天津衛了。
朱由檢淡淡一笑，反問道：“朕何時說過要回京師？”
紅娘子疑惑道：“陛下，建奴大軍已經入關，您不回去？”
“北京城牆高城厚，朕已經下旨堅壁清野，城外方圓幾十裡，連耗子都不給他留，看他們能堅持多久！”
紅娘子聞言有些懵，因為她實在搞不懂，不回京師去哪裡？
這時候，聽到身後馬蹄聲大作，十幾騎快馬匆匆追上來。
紅娘子頓時緊張起來，吩咐道：“有人靠近，警戒！”
“不必緊張，定是李若璉回來了。”
朱由檢神態依然很淡然，就好像早已料定。
紅娘子嘴裡嘟囔著，雙手依然緊緊握著刀柄。
待人追上來，看到果然是李若璉，這才放鬆警惕。
“啟奏陛下，臣回來了！”
李若璉神色略顯疲憊，說話卻中氣十足。
朱由檢點點頭：“劉良佐如何了？”
“通敵證據確鑿，當場斬殺！”
“唐王表現如何？”
“回陛下，唐王殿下有勇有謀，臣以為……”
說到這裡，李若璉突然停下來，臉色有些凝重。
朱由檢問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李若璉隻好說道：“唐王殿下是有大誌向的……”
有些話不適合說的太明白，點到就夠了。
自從成祖皇帝開始，朱姓藩王徹底失去兵權。
身為藩王，你可以在自己封地上任意享樂，隻有一條，彆碰兵權。
你可以是酒囊飯袋，甚至可以是智障，沒關係，大明朝廷養著你。
可是，隻要你敢染指兵權，那就對不住了！
唐王掌兵，本就犯了大忌諱，若此人胸有大誌……
你是藩王啊，還想進步，那就隻能做皇帝了！
李若璉對唐王這個人沒什麼意見，甚至還有些欽佩。
此人曾經變賣家財，進京勤王，雖然半路上被農民軍揍了一頓，不過，這份膽識還是很可貴的。
可是你終究不是普通人，你是大明的藩王，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無論如何，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必須有個底線。
沒想到，朱由檢聽到這裡，隻是哈哈一笑。
“既然唐王有追求，朕就成全他！”
李若璉聞言，本打算勸幾句，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既然陛下沒意見，那就不要再多事了。
兩人說話間，紅娘子就在身邊，忍不住問道：“李指揮，唐王帶兵打仗，不是好事嗎，為何你神情如此不悅？”
李若璉反駁道：“平西侯不要亂講，我哪有什麼不悅？”
“你那張臉都快拉到腳底下了，還不承認？”
“你，你……閉嘴吧！”
李若璉很無奈，這個女人也太虎了。
你說你不懂就算了，還非要問，這種事能問嗎？
紅娘子撇了撇嘴，嘟囔道：“不說拉倒，誰稀罕聽一樣！”
朱由檢敢放手給唐王朱聿鍵兵權，是因為此人在後世的口碑還不錯。
隻可惜在當時，南明已經大勢已去，朱聿鍵空有一身抱負，甚至曾收複安徽旌德、寧國等大片失地，但是隨著鄭芝龍降清，最終失敗被俘，後絕食而亡。
大明養藩王兩百七十年，跟養豬沒什麼區彆。
這些藩王除了吃喝，什麼都不做，當然，他們也沒權力去做。
從告天下藩王詔書下發的那天開始，朝廷不養了！
想要活下去，自己想辦法！
哪怕你想造反，至少要有兵有糧，還要有一定的指揮才能，總比圈養起來的好。
李若璉回到隊伍中，大軍繼續前行。
紅娘子終於忍不住，問道：“陛下，我們究竟要去哪裡？”
朱由檢這才說道：“山海關！”
紅娘子問道：“去山海關做什麼？”
“建奴大舉進攻，後方空虛，當然是趁機收複失地！”
“可是，北京城怎麼辦？”
“朕不是說過了嗎，城外方圓五十裡堅壁清野，讓他打，能打下來就給他！”
紅娘子陰沉著臉，說道：“若建奴真的破城，全城百姓怎麼辦？”
朱由檢微微笑了笑：“看來你對打仗這兩個字的理解，還停留在雙方互拚的階段。”
“難道……不是嗎？”
“是，也不是！”
朱由檢理了理思路，然後解釋道：“打仗表麵上看是兵馬數量互拚，可實際上，是資源的比拚。”
“這個資源，包括糧食、武器、裝備……等等，李自成之所以能做大，並非朕的兵馬不如他，而是他從各地士紳手裡搶到了糧食，有糧食才能招人，否則隻靠一句口號，誰會跟他造反？”
“反之，朝廷國庫空虛，朕空有百萬兵馬，卻發不出餉，這些人吃飯都成問題，誰還會為朕拚命？”
“你可知朕從何時開始，將戰局形勢扭轉的？”
紅娘子搖了搖頭，她是第一次聽到這些道理，現在有些懵。
打仗不是戰場對拚，反而是什麼資源？
朱由檢繼續說道：“朕先清查錦衣衛，將錦衣衛內部大清洗，那些不乾事的，吃空餉的，甚至貪贓枉法之人，全部拿下，然後用錦衣衛清洗整個朝堂，讓那些奸惡之人將吃下的銀子全都吐出來！”
“朕有了錢，就能給前線將士們發餉，將士們吃飽了飯，才能上陣殺敵！”
紅娘子聽到這裡，又問道：“這些我都懂，可是，跟我們去山海關有什麼關係呢？”
朱由檢說道：“建奴此番傾巢而出，號稱五十萬大軍，哪怕真實兵力隻有十萬，二十萬，都不是個小數目。”
“你想想看，這麼多兵馬，一路上人吃馬嚼，每天要消耗多少糧草？”
“所以，朕就不跟他打，每拖一天，建奴就多一天的損耗，你覺得他們的糧草能堅持多久？”
紅娘子說道：“他們沒糧不會去搶嗎？”
“所以朕已經下旨，堅壁清野，一粒糧食都不留！連建房子的石塊木料都不留，沿途樹木，倘若超過碗口粗細，一律砍伐，運回京師，或者就地燒毀！”
“這……如果他們不打京師，轉而進攻其他州縣呢？”
朱由檢笑道：“那就更虧了，花費了這麼大的人力財力，如果去劫掠一些州縣，到頭來，搶來的錢糧還不如損耗的多！”
“更何況，朕又怎會眼睜睜看著他攻城，或者是搶掠地方？”
紅娘子越說越懵，直接道：“陛下，臣腦子笨，跟不上您的節奏，您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吧！”
朱由檢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建奴後方空虛，朕就去捅他的屁股！山海關有三萬關寧鐵騎，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紅娘子終於明白了，說道：“陛下的意思，放著北京城讓建奴攻打，然後，咱們出兵攻打建奴老家？這麼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朱由檢笑著道：“打仗就是生意，最終看的是收益。建奴每天消耗多少糧草，朕需要消耗多少糧草？他們想要攻下北京城，勢必難如登天，朕想要捅他的屁股，卻易如反掌，你算算這筆賬，誰更劃算？”
紅娘子思索許久，說道：“臣還是不理解，打仗怎麼是生意呢？”
“你現在不懂也沒關係，慢慢學吧！”
朱由檢不再解釋，而是看向遠方。
那裡是有著天下第一關之稱的山海關，是京師的屏障。
原本在關外還有大片國土，卻逐漸被建奴蠶食。
建奴的胃口遠不止此，吞並了關外土地，立刻將眼光放在中原，已經做好了和大明一戰的準備。
你若戰，那就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