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天色已暗,楚靜帶來的家丁人人手持火把,將這一片照得雪亮。
薛翎指道:“母親,就是這間!”
楚靜大手一揮:“給我圍住了,一隻蒼蠅也彆放出來!”
屋內,薛貴正在和李寡婦溫存。
他本來隻是放心不下想過來看看她,哪知道她軟腰勾人,愣是看到床上去了。
薛岩突然闖進來:“老爺,快走,夫人來了!”
他嚇得渾身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就要往門邊跑。
“來不及了老爺,快鑽床底下去!”
薛貴趕緊貓腰,剛鑽進去,就聽砰的一聲!
屋門被踹開,透亮的火把直躥進來。
“好你個薛岩,身為侯爺侍從,居然與寡婦廝混,給我拿下!”
家丁們一擁而上,薛岩被摁在地上,目光與床底下的薛貴一對,更是有苦說不出。
他總不能說是幫著侯爺來偷歡的吧?
那夫人更要打死他了!
此時床榻上的李寡婦擁著薄被,瑟瑟發抖,楚靜瞧著側影有些眼熟:“你……”
話沒說完,薛翎就道:“娘,您看那薛岩衣衫完好,而那寡婦卻這般模樣,說不得房間裡還有其他人。”
楚靜一驚,隨即喝斥:“你一個沒出閣的閨女跟進來做什麼?快出去,這等醃臢事也不怕臟了眼!”
薛翎悶悶應聲,走出去趕忙把耳朵貼上門。
隻聽屋裡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果然母親還是聽了她的勸!
下一刻就有人尖叫:“床底下還藏了一個人!”
“定是奸夫,小心他有兵器!”
“先把手打折!”
接著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又有人叫道:“不對,怎麼這麼像侯爺?”
“真是侯爺,快住手!”
薛翎聽到這話目光一冷,直接衝進去。
家丁們跪了一圈,那薛貴被打得鼻青臉腫,此時披著外衣坐在床邊上嗷嗷直叫。
楚靜完全愣住,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說工部同僚飲宴……就是這般飲的?!”
聲到末處已近乎尖鳴,薛貴縮縮腦袋:“這、這裡麵有誤會……”
“什麼樣的誤會讓你衣衫不整,什麼樣的誤會又讓你出現在一個寡婦床上?”說到寡婦她似乎想起什麼,猛衝上去將那女人拽下床來。
火把照在臉上,楚靜整個人都僵住了:“你、你是……映紅?”
薛翎心裡咯噔一聲。
她聽母親講過,父親從前有個極寵愛的丫鬟,叫映紅。
隻因要與楚國公府結親,而那映紅又有身孕,隻能落了胎後遠遠送走……
可沒想到父親又把她找了回來,養作外室,甚至還生了孩子!
映紅連忙哭求:“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求夫人不要怪罪侯爺,侯爺隻是長情——”
長情?
楚靜胸口一淤險些嘔出血。
薛翎喝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把她嘴堵了!”
那些家丁們看看侯爺不敢動手,小嬋抓起旁邊的抹布塞她嘴裡。
薛貴皺眉:“好了夫人,當著孩子的麵,你莫要再鬨了……”
“鬨?是我在鬨嗎?”楚靜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仿佛這麼多年第一次看清這個枕邊人。
薛貴沉默了下道:“翎兒,你先帶著下人出去,為父要單獨與你母親說話。”
若在平日薛翎也就聽了,可今次隻道:“你們都先下去。”下人全部退出屋子,她卻一步未動。
薛貴皺眉要說什麼,又忍了下來:“夫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光林是我的孩子,這次要過繼他也是母親的主意,但我沒有想傷害你……”
“沒想傷害我?那侯爺以為,什麼才叫傷害?”楚靜氣極,滿麵悲憤,“我自嫁入你侯府,可曾有一日懈怠,未儘人婦之責?我為你執掌中饋,養子孝母,可有一分不儘心?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薛貴沉默,這些年她這個主母,確實做得無可挑剔。
“這事是我對不住你,但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不如就將她們母子接進府吧,我可以讓元林記在你名下……”
楚靜瞪大眼,簡直沒有聽過這麼厚顏無恥的話。
薛翎忍不住道:“父親!您這是要讓外室子登堂入門?”
“什麼外室子,那元林也是你的弟弟……”薛貴不悅道,薛翎氣極反笑,“一個賤奴肚子裡出來的,也配當我弟弟?”
映紅嗚嗚兩聲,雙眼含淚看著薛貴。
薛貴頭如鬥大:“那你們說,要怎麼辦吧?”
“把他們送走!”薛翎扶著已經搖搖欲墜的母親脫口說道。
薛貴卻道:“不行!”說完似乎覺得語氣太過嚴厲,又放緩聲,“那元林是畢竟我的骨肉,薛家血脈,豈能流露在外?”
薛翎愣住,沒想到父親會如此維護他們。
這時一個虛弱卻堅定的聲音道:“薛貴,我們和離吧……”
“娘?”薛翎偏頭望去,隻見母親蒼白的臉上滿是疲憊,“你既不能忘情,那我成全你們,你就和她一起纏纏到老、百年好合吧。”
楚靜說完轉身要走,薛貴慌了:“靜兒,彆走!”
這楚靜可是楚淮山的妹妹,他能力不行,能坐到工部司務的位置全靠這位大舅兄從中提攜!
咬咬牙:“好,那我把他們送走!”
映紅頓時嗚嗚掙紮,楚靜卻疲聲道:“不必了,你瞞著我養了五年外室,你母親又想過繼外室子讓他繼承家業,這麼多年,我在薛家還如同一個外人,這樣的日子,還有必要過下去嗎?”
薛翎雖不想父母就此分開,但看著母親滿臉厭倦,還是忍著握住她的手:“娘,無論你做什麼決定,女兒都支持您。”
薛貴看她神情不似說謊,一顆心也漸漸沉了下來。
無論怎樣,都不能和離,更不能叫楚國公知道!
“夫人,你想走可以,但你有沒有想過翎兒?你們楚家已經出了一個和離婦,等你再回去,翎兒的親事怎麼辦,她如今正和我的門生張吉在相看呢!”
楚靜全身一抖,整個人癱軟下來。
薛翎扶著她:“娘,女兒可以不……”她話沒說完就看見母親昏了過去,“娘、娘!”
這一夜不眠。
待到第二日晌午,小嬋到菩提院說了這些,楚若顏幽幽歎口氣:“是我連累了姑母。”
一門出兩個和離婦,彆說楚若音、楚若蘭她們的婚事要受阻,就連表姐這樣的外姓也免不了被牽連。
小嬋搖頭:“我們姑娘說哪裡能怪表姑娘您呢,夫人也全是為她才忍下這口氣。不過那對母子已經被送走了,是姑娘親自找的人牙子發賣,肯定尋不回來,而且侯爺也答應過繼二房的柏青公子,應該不會再生事端了。”
不會再生事端?
未必。
楚若顏回憶夢中,姑母瘋癲之後,父親幾次去探望都被表姐拒之門外……
若真是因為映紅母子,表姐不該有此反應才對,這其中隻怕還另有風波。
“小嬋,你回去同表姐說一聲,承恩侯府開祠那天,給楚國公府也下張帖子,我想前去觀一觀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