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侯是真的心悅趙清歡。
多年前,鎮南侯李遠舟跟著老侯爺下江南遊玩,途經江南著名的糕點鋪,看見店鋪老板的小女兒趙清歡坐在膳桌邊,正在做香噴噴的桂花糕。
煙雨朦朧,桂花芳香,糕點馨香,趙清歡的鼻尖沾著麵粉,她全神貫注做點心的模樣一下戳中李遠舟的心。
李遠舟惦記了她好幾年。
後來他及冠議親,跪碎三個茶盞,挨了家中族老幾十鞭子,硬是讓族老們點頭同意他娶了商賈之女。可惜新婚夜連媳婦兒的手都沒碰到,北境急報就拆了這對新鴛鴦。
趙清歡放下青瓷茶盞:“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再考察他一段時間。”
兩人正說著話,蓮花池畔的上官芸忽然提著裙擺快步走來,毫不客氣地往花梨木椅上一坐。
她湊近江初月,瓊鼻輕嗅:“王妃今日用的什麼香?”
江初月被她忽然的動作弄得一驚。
上官芸問:“王妃呀,你今日用的是什麼香粉?”
江初月:“”
上官芸一雙漂亮的眼睛眨呀眨,求知若渴:“是梅花香粉,還是玫瑰汁子香露?”
江初月:“薔薇露。”
上官芸眼睛一亮:“原來是薔薇,難怪這般清雅,改日我也要試試。”
江初月暗自詫異。
從前遇到上官芸,哪次不是橫眉冷對?自梁城相救後,這刁蠻小姐竟轉了性子,三天兩頭遞帖子邀江初月賞花。
當然,江初月心生警惕,從沒答應過去赴宴。
趙清歡挑眉詢問:“上官小姐往日恨不得生啖王妃,如今倒是殷勤。”
上官芸笑吟吟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針鋒相對?其實仔細想想,王妃心腸好,長得好,還精通琴棋書畫——對了,聽聞王妃琴藝超絕,我今日出門帶了焦尾琴,可否賞臉彈給我聽聽?”
趙清歡愕然:“赴宴帶琴?”
上官芸:“哦,是這樣的,聽說你家侯爺挺喜歡聽琴曲。我打算通過彈奏古琴來勾引你家侯爺。”
趙清歡錯愕:“啊?”
江初月吃驚:“嗯?”
上官芸麵色坦然,她輕拍趙清歡的手安撫:“我那皇後姐姐近日突發奇想,盤算著等你被休棄後,要將我許給鎮南侯。不過姐姐放心,我對你家侯爺可沒半點心思,隻是走個過場敷衍一下皇後,我不是真要勾引你夫君。”
趙清歡嘴角張了張,半晌沒說出話來。
恰在此時,上官芸眼尾瞥見一道身影。她眉梢輕挑,轉向江初月:“王妃,那不是蕭府的薑姨娘?怎的也來了公主府?"
隻見薑氏挺著孕肚,正施施然行至蓮池畔。
她清了清嗓子,望著滿池芙蕖,刻意提高聲調:“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
薑氏的動靜驚動水榭的女眷們,眾人紛紛聞聲望去。
上官芸團扇掩唇,湊近江初月耳語:“王妃,她這是在當眾誦詩?”
江初月垂眸抿茶:“應該是。”
上官芸撓頭:“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文采?”
江初月:“”
薑氏今日打扮得金貴,鬢邊的金釵在日頭下晃出一片刺目金光。她故意側身而立,似乎在認真欣賞滿池子美麗的蓮花。
薑氏實在是不想等,剛才她孤零零地站在遠處,看蓮池水榭的江初月被眾星捧月。
薑氏妒意叢生。
明明她和江初月有著相似的出身,憑什麼江初月能夠平步青雲,成為蕭府千金,嫁給攝政王,被高貴的女眷們簇擁?
薑氏不甘心,她也想嶄露頭角,也想讓這些京城貴女們看看,她薑采月的才華能力不遜於高門精心培養的閨秀。
所以薑氏故意走到水榭,假意欣賞滿池荷花,並且作詩一首彰顯自己的才華。她想要告訴在場的名門貴女,她不是普通的妾室,她是個滿腹才華的女子。
吟誦完一首詩,水榭四下寂靜。
有個女眷注意到薑氏隆起的孕肚,好奇詢問:“這位夫人是哪家的?看起來好麵生。”
薑氏立即轉身,特意撫了撫肚子:“妾身蕭府薑氏。”
眾女眷麵麵相覷。
蕭府的蕭將軍至今沒有娶正妻,府裡養了十個如花似玉的姨娘,據說有個最得寵的十姨娘懷了孕。
在場的女眷們自小養在後宅,得家族教養,個個都是人精,她們很快猜出韶華公主邀請薑氏來做客的緣由。
大多女眷默不作聲,不敢摻和韶華公主和攝政王妃的恩怨。
唯有一個黃衫女搖晃扇子,眼底閃過譏誚,笑著對薑氏說:“薑夫人好才情,竟能即景賦詩。”
薑氏以為得到貴女們的青睞,唇角微揚:“妾身自幼熟讀詩書,吟詩作賦不在話下。”
“當真?”黃衫女故作驚歎,“那夫人再作一首?”
薑氏不假思索,又開口作詩:“菱葉縈波荷颭風,荷花深處小船通。”
黃衫女拊掌稱善。
薑氏眉眼越發得意。
水榭桌旁的上官芸看得眼皮直抽,她低聲對江初月說:“那黃衫女是丞相的三小姐,在是拿薑氏當猴耍呢。明著捉弄薑氏,實則在打王妃你的臉。”
京城百官,也並非全部追隨攝政王謝臨淵,比如老丞相一派,依然對皇帝忠心。
江初月扶額,她召來寶珠:“把薑氏送走。”
寶珠去拉薑氏,薑氏紋絲不動。
薑氏看了眼水榭坐著的江初月,問寶珠:“王妃這是怕我搶走她的風頭?”
寶珠急得跺腳,低聲說:“薑姨娘,你沒看出丞相之女在戲弄你?”
薑氏:“她是欣賞我的文采。”
寶珠拽不動薑氏,又怕動作太大影響薑氏的胎氣,隻能喪氣地回到江初月身邊。
丞相之女興致勃勃,還在假意誇讚:“薑夫人好文采,可能再作詩一首?”
薑氏思索片刻,又郎朗開口:“素蘤多蒙彆豔欺,此花端合在瑤池。”
丞相之女拊掌叫好。
丞相之女摸出一個漂亮荷包,扔了過去:“好文采,比梨園戲班子作的還好,比戲子還聽話,該賞。”
“啪”的一聲,繡花荷包砸在薑氏腳邊。
四周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嗤笑聲。
薑氏總算看清自己的處境,她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她本以為自己會成為蓮池的主角,誰曾想成了被戲弄的醜角。
正當薑氏六神無主的時候,公主府的管事嬤嬤帶人走來:
“薑氏,公主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