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歡錯愕。
江初月也驚訝。
鎮南侯李遠舟新婚之夜出征,一去五年,回京後沒有帶回一個女子,而是帶回了一個男子?
趙清歡俏臉扭曲,她擦去嘴角噴濺出的茶水,詢問丫鬟:“那男子長相如何?”
丫鬟如實回答:“侯爺帶回來的男子,三十出頭,相貌平平。那男子在門口差點摔倒,侯爺還擔心地扶起他,說‘保護好手,不要摔倒’這類的話。”
趙清歡麵露嫌棄:“這狗男人居然還有這種癖好!和離書,趕緊把和離書拿來!老娘今天必須和離。”
丫鬟一溜煙跑去拿和離書。
江初月知道趙清歡要和離。江初月更擔心,趙清歡出身不高,提出和離之時也許會被侯府針對。
於是,江初月拉著趙清歡的手,安撫道:“你莫擔心,我留在侯府給你撐腰,諒侯府也不敢欺負你。”
趙清歡思索片刻,還是婉言拒絕:“家醜不可外揚,我一個人能應付。王妃的好意我心領了,您先回,送給攝政王府的點心我稍後派人送去。”
江初月見趙清歡態度堅決,隻能作罷。
江初月離開侯府。
回到攝政王府後,不到一個時辰,趙清歡果然派人送了兩盒精致可口的點心。
夜晚,江初月和謝臨淵在後花園裡散步,進入水榭納涼。水榭的簷角懸著四盞琉璃燈,燈光融融,江初月派人把兩盒點心取出來,讓謝臨淵嘗嘗味兒。
江初月看謝臨淵吃了兩塊金月酥,輕聲詢問:“王爺,你可喜歡這點心?”
謝臨淵頷首:“甚喜。”
江初月展露笑顏,也拿起一塊點心品嘗:“趙夫人的手藝極好,回頭再找她采購些。”
謝臨淵俊眉舒展,欣喜地察覺江初月在改變,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地畏懼他。
成婚兩月,江初月漸漸對他卸下防備,開始用心關注他的喜好。
出門做客,也沒忘記給他帶美食。
謝臨淵很高興。
歲月漫長,總有一天江初月能徹底對他敞開心扉。
吃完點心後,兩人回到主屋歇息。江初月困意上頭,腦袋一沾枕頭很快睡了過去。她剛睡著,迷迷糊糊中感覺床動了動,挨著她的謝臨淵輕輕下了床。
江初月懶得睜開眼睛,正要繼續睡,忽地聽到謝臨淵打開軒窗。謝臨淵壓低聲音,問屋外複命的玄影:“還沒找到?”
玄影回答:“回主子,這五年探子一直在涼州邊境尋找,還派人去了北越邊境,暫無所獲。”
床上的江初月羽睫輕顫,悄悄睜開眼。
謝臨淵要找什麼?神神秘秘的。
隻聽謝臨淵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務必找到初月的姐姐。”
玄影沉穩回答:“是,邊境探子會繼續尋找江姑娘的下落。若有線索,定會及時稟報王爺。”
主仆二人的對話,全都落到江初月的耳畔。江初月怔了怔,鼻尖驀地發酸,
謝臨淵居然一直在尋找她失蹤的姐姐!他竟已經找了五年!
江初指間無意識揪著金絲薄被,心臟悶痛。
當年父母戰死沙場,姐姐隻身去尋找父母的途中意外失蹤。當時邊境處亂成一團,流寇土匪和北越士兵四處燒殺搶掠,山野更是燃起熊熊大火,大火焚燒半月,邊境成了焦土。
江初月的姐姐下落不明。
蕭家派了人去尋了幾個月,沒找到江初月姐姐的下落。眾人都默認,江家長女已經死在戰火硝煙裡,和無數焦黑的枯骨融為一體。
隻有江初月心裡抱著一絲隱秘的期待,她希望姐姐還活著。可她人單力薄,又孤零零地寄住在蕭府,哪有膽子奢望蕭老夫人替她尋找姐姐
這事成了她心裡隱秘的刺。
她從未宣之於口的往事,謝臨淵在五年前居然已經知曉,還早早派人替她尋找姐姐。
軒窗半開,謝臨淵還在低聲和玄影交談。玄影聲音壓的很低:“王爺,您對王妃這般體貼用心,實在難得。”
謝臨淵道:“她是我妻,她的心結我來解。”
玄影拱手離去,身影如墨汁滴入夜幕,轉瞬消融在夜色中。
謝臨淵返身回主屋。
他輕掀錦帳,月光滲入冰涼的白玉席。江初月安安靜靜平躺在玉席間,羽睫低垂,呼吸勻長,似已進入沉沉夢鄉。
謝臨淵動作極輕地躺下,玄色寢衣與她的素紗中衣在玉席交疊。
謝臨淵寬厚手掌覆上她纖細的指節,輕輕握住,雙眸合上,也很快入睡。
片刻後,裝睡的江初月輕翻了個身,悄悄挨近謝臨淵。她悄然睜開眼睛,借著朦朧月光,端詳著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
江初月心裡泛著酸甜,唇邊輕喃:“謝謝”
五年前,他竟將她的心事悄悄拾起,暗中幫她尋找姐姐。
謝臨淵對她的喜歡到底有多深?他怎能對她這麼好?
江初月未出閣以前,在心裡偷偷喜歡蕭戟,為他擔驚受怕,為他牽腸掛肚。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江初月一直認為“愛情”是充滿委屈和壓抑的,似青杏般酸澀。
可遇到謝臨淵,她才知道“愛”不需要受那麼多的委屈。“愛”是陪伴、是保護、是關懷,像蜂蜜浸潤著她,回味長甘。
江初月心裡很甜,感覺到久違的幸福和安心。
她挨著謝臨淵,臉龐輕輕貼近他的臂彎。在這安心的親密距離裡,她慢慢合上眼,沉沉睡去。
夏夜安靜,院子裡蟲鳴清淺。謝臨淵聽著耳畔均勻的呼吸聲,他薄唇悄然揚起,長臂輕攬,把睡著的江初月抱在懷裡,低頭細嗅她發間的淡香。
癡守不言,實非良策。
既付深情,當教她知。
愛她的心,對她的好,為她做的事,總要讓她知曉。
夜幕沉沉,四匹駿馬拉著豪華的馬車駛入京城,馬蹄聲踏破皇城月色。
馬車前後各有六名宮女和侍衛護送,宮娥手持鎏金宮燈照亮前路,浩浩蕩蕩,十分張揚。
公主府簷下十二盞宮燈齊齊點亮,映得琉璃瓦泛起金波。皇後帶著一幫宮女親自迎接回京的韶華公主。
車簾掀開,一隻戴滿金銀戒指的圓潤手掌探出來,女子嬌聲道:“周川,扶我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