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不大,往綠豆糕下毒的凶手很快查到了。
是九姨娘。
自從十姨娘薑氏入府,九姨娘的日子如墜冰窟。九姨娘不甘心,她偷偷往薑氏的綠豆粉裡下毒,想要毒死薑氏。
事情敗露,九姨娘無話可說,坦率地承認了罪行。蕭老夫人當即派人將九姨娘關在屋子裡,等天亮後押送去官府。
次日清晨,江初月起床梳妝,便聽到外麵傳來噩耗——九姨娘撞柱自儘了,死的時候,懷裡還緊緊抱著她唯一的琵琶。
江初月梳頭的動作微頓,低低歎了口氣。
九姨娘自儘,十姨娘薑氏主動請纓操辦她的喪事。薑氏不計前嫌,以德報怨,將喪事辦得很妥帖,贏得府裡上下的一致好評。
攝政王府,暗衛將江初月差點中毒的事稟報。
謝臨淵放下手裡的文書:“綠豆糕中毒?”
暗衛回答:“江小姐隻嘗了一口,吐出來後並無大礙。”
謝臨淵凝神思索片刻,撫摸著手指上的墨玉扳指。
他道:“吩咐管事,去庫房將那兩盒金絲燕窩找出來,給蕭戟送去。”
暗衛領命離去。
夜晚的蕭府院子,薑氏端著一碗羹湯走進蕭戟的書房。書房裡空無一人,案桌上有兩盒金絲燕窩。
薑氏隻在書裡見過金絲燕窩。
據說這是北越國的特產,燕子日日銜珍貴藥草築窩,久而久之,金絲燕窩慢慢有了珍貴的藥效,女子食用可養顏排毒。
僅僅一小塊金絲燕窩,就價值千金。
兩盒金絲燕窩,價值更高。
丫鬟杜鵑看得眼饞,信誓旦旦地說:“這必定是將軍送小姐的。將軍待小姐真好。”
薑氏笑道:“說了多少次,我現在是十姨娘,你不能再稱呼我小姐,要叫我夫人。”
薑氏望著那兩盒金絲燕窩,喜上眉梢。她前幾日食用綠豆糕中了毒,身體至今還有些不適,必定是將軍心疼她,才覓來昂貴的金絲燕窩送她補身子。
屋外傳來腳步聲。
蕭戟來了。
看到薑氏,蕭戟說:“你來得正好。替我把這兩盒金絲燕窩給小月送去。她身子一向弱,這金絲燕窩正好給她補補身子。”
薑氏神情有瞬間的凝滯。
她很快垂下眉眼:“是,妾身這就將金絲燕窩給二小姐送去。”
薑氏小心翼翼拿起那兩盒金絲燕窩,心裡不是滋味。她是將軍的枕邊人,她才是中毒最深的受害者,可將軍還是更偏袒二小姐。
隻要是好東西,都往二小姐屋子裡送。
薑氏拿了東西,轉身欲要離去。蕭戟忽然又叫住她:“等等。”
薑氏心裡一喜,以為蕭戟改了主意,她回頭:“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蕭戟說:“書房是我處理公文的地方。以後你不得輕易進來。”
薑氏笑容僵了僵,還是很恭順地說:“好,妾身記住了。”
夜晚月色如水,薑氏拿著兩盒珍貴的金絲燕窩,心情微妙複雜。
丫鬟杜鵑見四下無人,癟嘴嘀咕:“將軍也太偏袒二小姐了。明明夫人您才是將軍的枕邊人,將軍卻還把好東西往二小姐屋子裡送。兩盒金絲燕窩,都能賣兩千兩呢,二小姐吃得完嗎?”
薑氏瞪了眼丫鬟:“不得胡言。二小姐是將軍的妹妹,我隻是個妾,我如何能與她相比?”
薑氏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蕭戟和江初月當了多年兄妹,感情自然深厚。
初來乍到的她,怎麼和江初月比?
杜鵑更不滿:“我說的是實話呀!二小姐將來是要出嫁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薑氏打斷她的話:“杜鵑!禍從口出。這裡是京城,不是咱們澧縣。你若再這麼空無遮攔,我明日便把你送走。”
杜鵑隻能悻悻地閉上嘴。
薑氏拿著珍貴的金絲燕窩,送到江初月的院子裡。江初月的院子清雅安逸,滿院子海棠花一簇簇盛開,宛如仙境。
薑氏住的是姨娘小院,窄小偏僻,和江初月的院子有著雲泥之彆。
薑氏瞥了眼院子裡月光籠罩的海棠花,眼裡流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羨慕。
江初月不在屋裡,她去了壽安堂陪蕭老夫人。
薑氏將金絲燕窩交給江初月的丫鬟寶珠,寶珠道:“多謝十姨娘將燕窩送來。”
薑氏和顏悅色道:“舉手之勞。”
偏偏薑氏的丫鬟杜鵑天生管不住嘴,杜鵑說:“寶珠姐姐。我家夫人前些日子中了毒,這金絲燕窩有養顏解毒的功效,不知能不能送我們一盒?”
寶珠皺了皺眉,說道:“兩盒金絲燕窩。小姐自己留一盒,還有一盒要給老夫人留著。”
杜鵑小聲嘀咕:“真吝嗇。”
薑氏忙拉住杜鵑的手,眼神警告她不得胡說。
薑氏笑著打圓場:“寶珠姑娘,我的丫鬟胡言亂語,你彆放在心上。天兒不早,我先走了。”
兩人很快離開。
寶珠拿著兩盒金絲燕窩,目送那一主一仆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十姨娘還算溫良賢淑,怎麼偏偏留一個多嘴的丫鬟在身邊。”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寶珠總感覺這十姨娘薑氏,並不簡單。
又過了幾日。
薑氏和丫鬟杜鵑經過主院。薑氏餘光一瞥,忽然瞧見院門口出現個明麗的美人兒。
薑氏心裡一驚,以為侯府又來了新姨娘。
走近一看,才發現那是江初月。江初月今日特意梳妝打扮過,穿一襲藕荷色雲紋羅裙,墜盈潤的珍珠耳環,格外地清麗脫俗,氣質溫婉。
江初月正和蕭府的管事說話。
江初月道:“我黃昏時歸來。你讓丫鬟盯著廚房的鴿子湯,湯熬好後給祖母送去。”
管事恭敬道:“二小姐放心,小的都記在心裡。”
薑氏前來詢問:“二小姐今日打扮得真美,這是要出門?”
江初月點頭:“去鎮南侯府赴宴。”
鎮南侯府前幾日送來請帖,鎮南侯的李老夫人五十大壽,邀請蕭府赴宴。
蕭老夫人近幾日身子不適,不能外出吹風。蕭戟又忙於公務,於是隻能由江初月前往鎮南侯府赴宴。
“我先走了,府裡你照看著。”江初月又叮囑管事兩句,這才坐上馬車離去。
江初月乘坐的馬車走遠了,丫鬟杜鵑還伸長脖子看。
管事沒好氣道:“杜鵑,你往外看什麼呢?”
杜鵑羨慕地說:“鎮南侯府辦壽宴,肯定熱鬨。管事,我家夫人也能去鎮南侯府赴宴嗎?”
鎮南侯府,那可是真正的侯門大家族。
杜鵑很想親自去侯府開開眼。
蕭府管事皺眉,嗬斥:“休得胡言。哪有小妾去侯府赴宴的道理?傳出去叫人笑話。”
鎮南侯府的壽宴,來的都是名門貴族、千金小姐和少爺。
若是讓妾室去赴宴,整個蕭府都得蒙羞。
再得寵的妾室都隻是奴才。蕭府隻有三位主子——蕭戟、蕭老夫人和江初月。
薑氏忙開口道:“蕭管事,是我沒教好自己的丫鬟,我這帶她回去。”
薑氏態度良好,管事這才沒有追究,去廚房關照還沒燉好的鴿子湯。
薑氏駐足在蕭府主院裡,望著那扇慢慢關上沉重的大門,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現在隻是個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