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赫裡特皇宮中,無數侍女正為準備慶典之事而忙得不可開交,而尤金正在教授他的兩位弟子。
在一旁,還有一雙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她們的身影。
那是阿德娜。
在她的觀摩下,劍術訓練仍在繼續。不過與一如往常般沉著冷靜的阿洛涅不同,蕾蒂西亞此時正拚命地揮舞著木劍,隻為了讓阿德娜多看她一眼。
“什麼啊,乾嘛突然這麼拚命——”
“閉嘴,給我專心挨打!”
“我乾嘛要被你打啊!”
隨著話音落下,木劍交擊的聲音愈發激烈。
金發披散的阿洛涅,
以及將紅發束成高高馬尾、垂至腰間的蕾蒂西亞,兩人揮劍對峙,向尤金展示著這段時間的修煉成果。
她們都展現出了非凡的實力。
甚至可以說,早已超越了畢業考核的標準。但她們並未因此滿足,仍在不懈鑽研劍術。因為畢業不過是中途的目標,她們真正想實現的夢想,還在更遠的彼方。
“她說,她想成為像你那樣的人。”
尤金淡淡說道。
阿德娜輕輕頷首。
“願意以砥礪之心換取夢想,那是高尚的願景。桑坦德家的小姐能把我當作憧憬的對象我很榮幸。”
在格拉納達精靈之國,幾乎沒有哪個女騎士不尊敬阿德娜。
包括蕾蒂西亞在內,甚至在這一刻,都有無數新芽將她視作標杆,拚儘全力地努力著。
“我也來幫幫忙吧。”
“誒?”
阿德娜說著,握緊了木劍,朝兩人走去。
或許是被那份熾熱的激情所打動。
也或許,她是想親手教導這些將來會支撐精靈之國棟梁的種子們。
見她走近,阿洛涅的臉色頓時煞白。似乎是想起了之前與阿德娜對練的時候,差點命喪當場的場景。此刻那段回憶再次浮現在腦海中,讓她悄悄退至蕾蒂西亞身後。
“這、這是我的榮幸!請多指教!”
蕾蒂西亞滿臉通紅,慌亂地彎腰九十度行禮。
居然能和阿德娜·瓦倫西亞交手?簡直是意料之外的好運。從小便仰慕的英雄,如今竟能與她正麵對劍,這份光榮無與倫比。
“我、我身體不太舒服突然覺得好冷,好像感冒了!”
阿洛涅十分識趣地將機會讓給了蕾蒂西亞,自覺退到尤金身邊,一副“我不想摻和”的模樣。
而後,阿德娜揮劍進攻,正式與蕾蒂西亞交鋒。起初,蕾蒂西亞似乎還能招架得住,但隨著阿德娜接連不斷的攻勢,她漸漸露出了破綻,迅速陷入劣勢。
“穩住姿勢!盯緊劍鋒再動!即便攻擊逼近,也絕不能閉上眼睛!”
阿德娜的性格固執得近乎讓人難以接近。
她不會手下留情。
仿佛是在實戰中那樣,她一次次將近似殺招的劍式傾瀉出去,將蕾蒂西亞逼到極限。
她仿佛並不是在教授學生,而是在與即將投入戰場的見習騎士進行實戰模擬。在被阿德娜親自指導過女騎士中,被她訓練過的人無不稱她為“魔鬼教官”,可見其嚴苛。
“唔啊!”
但木劍重擊之下,蕾蒂西亞非但沒有露出痛苦,反而神情陶醉。
她的臉像是紅透的蘋果一樣。
不止如此,她竟然還像是渴望更嚴厲的鞭策一般,主動朝阿德娜衝了上去。
這一幕,讓尤金和阿洛涅的臉色瞬間僵硬。桑坦德家的小姐,居然還有這種奇怪的x癖?竟然從被憧憬之人壓製的過程中產生了某種幻想?
“請再狠一點地教訓我吧!!”
“麵對強敵也絕不退縮,這份不屈的意誌很好。”
蕾蒂西亞高聲喊道。
這麵對暴風驟雨般的攻勢仍不言放棄的蕾蒂西亞,讓阿德娜發自內心地感歎。
她所施加的壓力,連多年來刻苦修煉的見習騎士都可能放棄。但蕾蒂西亞卻毅然撐了下來。阿德娜由衷讚賞道,若是蕾蒂西亞,或許終有一日能登上騎士長之位。
“騎、騎士長!這將是我們家族的榮耀!”
儘管滿身泥土、狼狽不堪,她卻無比滿足。
麵對阿德娜的高度評價,蕾蒂西亞一時間激動得不知所措。
她鼓起勇氣問下次是否還能請阿德娜指導,對此阿德娜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說“隨時都可以”。
沒想到她竟真的答應了,蕾蒂西亞高興得在原地跳了起來,像個孩子似的激動不已。
為了將金龍聖衣送給尤金,帝國侍從長塔尼婭·邁因茨親自來到了馬赫裡特,如今仍停留在皇城之中。
是已經把我忘了嗎?
最終,塔尼婭主動向尤金提出了會麵請求。
尤金決定和提前換好慶典禮服的海倫一起去見塔尼婭。他們借用了皇城中最為奢華的接待室,坐在擺滿茶點的桌前談話。
“你這混蛋家夥,搭理我倒是夠早的啊。”
“是你存在感太弱的錯吧。胸也不行,存在感也差。”
“要不我現在就以帝國侍從長的權限把你逮捕?就算你是神聖帝國的‘魔王弑殺者’,動我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我會直接向皇帝陛下舉報你對我無禮。”
塔尼婭這句殺氣騰騰的話讓她身後的帝國騎士全都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但對尤金和塔尼婭而言,這不過是日常打招呼罷了。
隻是,在旁觀者看來,這氣氛實在過於血腥緊張了些。
如果塔尼婭·邁因茨真的下令逮捕“魔王弑殺者”,會發生什麼呢?答案顯而易見。他們這些人,不過是隨時可以丟棄的耗材,連一秒都撐不過去,就會像稻草人一樣倒下。他們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也隻能在內心中祈禱,千萬彆讓這兩位真打起來。
‘以侍從長的性格,不打起來才怪呢’
‘要是她那種不講理的性格能改改就好了當然我也不是不喜歡這點。’
帝國騎士們心中一片憂慮。
不過那隻是多餘的擔心。
尤金與塔尼亞之間或許可以說是經曆過共敵而結下的戰友情吧。彼此了解得很深,雖然說話方式惡劣了點,但最基本的尊重與分寸還是守得住的。
“你知道大陸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塔尼婭終於開口。
她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鎮定情緒,再次出聲。
“所有國家現在嘴上全是你的名字。就像是有人狠狠捅了馬蜂窩。連皇帝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你一麵。”
“皇帝陛下?”
“當然了。在這格拉納達精靈之國,你一口氣打倒了兩個魔王。史無前例的怪物登場了。雖然過去每百年偶爾會出現一個‘魔王弑殺者’這種家夥,但能斬殺兩個魔王的,全大陸就你一個。你覺得皇帝怎麼可能不想把你拉攏過去?估計現在各國都已經派了大使和外交團,想跟你搭上線。”
這下真是麻煩了。
尤金一邊撓著後腦勺一邊回答。
討伐魔王不過是意外發生的事。
他既沒有什麼要拯救大陸的正義感,也不是為了追求財富和權力去冒險。隻是偶然地,被卷入了某個毫無正當性的事件,然後就順勢走到了這一步。
“我是不是該躲一躲?”
尤金問道。
塔尼婭的表情像是在說“你在說什麼傻話”。
“你剛才沒聽清楚嗎,笨蛋。皇帝下令讓我把你帶回去。我是來執行皇命的,無論如何都得把你帶去神聖帝國。”
“你的意思,我聽起來就是——‘你想怎樣就怎樣’。”
“我不管,總之我把皇命傳達了。”
塔尼婭擺出一副“愛咋咋地”的擺爛樣子,把身子靠在沙發上。
她口口聲聲說要依照皇命把尤金帶走,但內心深處,其實不希望他被卷入人類國家之間的利益漩渦。
“他們叫我過去,八成是想讓我順手把剩下的魔王也乾掉吧?”
“十有八九。”
“開什麼玩笑。以為砍魔王的腦袋跟摘果子一樣簡單啊?這次戰鬥我幾次都差點死了。和阿加雷斯戰鬥時也是一樣。作為這個世界上最惜命的小人——尤金·索托斯,有著不方便透露的慢性病,請你轉告皇帝陛下,我很遺憾無法服從聖旨。”
皇帝陛下會理解的吧。
曾與神聖帝國的皇帝私交甚篤的尤金,如今倒也敢如此口出狂言。
當然,即使皇帝無法理解,他也完全沒有前往神聖帝國的打算。除非神聖帝國已到了滅亡邊緣,否則在剿滅暴炎魔王之後,大陸隻剩下魔王軍的一些零星騷動,根本用不著他親自出手。
“那你就找個地方好好躲著吧。而且說實話,你自己心裡也清楚吧?一邊裝得事不關己,一邊卻想引人注目,其實內心巴不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吧?要不然怎麼可能任性的把整個大陸攪得天翻地覆?”
“這點我無法反駁。”
作為一個深受21世紀網絡文化熏陶的現代人,從現代地球來到這略顯落後的異世界,得到了神賜的力量,又有誰不想人前顯聖呢?
尤金就是個十足的“表演型人格”。
要是真想過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普通人生活,他當初就不該掀起這場魔王討伐戰。
阿德娜是個極度自律的人。
因此她總是一身方便行動的騎士製服打扮。
像普通貴族小姐那樣穿著華麗禮服的阿德娜,幾乎無法讓人想象。自從二十歲成為十二騎士長以來,她穿過禮服的次數屈指可數。
“您是說禮服嗎?!”
“我馬上準備!哪怕是把馬赫裡特所有手藝高超的裁縫都請來,也一定為您準備一套滿意的禮服!”
當阿德娜向侍女們提出“能為我準備一件這次慶典要穿的禮服嗎”這種請求時,侍女們頓時眼睛一亮,忙得團團轉起來。
那位不敗的騎士長,
阿德娜·瓦倫西亞正在為慶典尋找禮服。
因為阿德娜平時隻穿設計樸素的簡潔製服,侍女們唯恐她一時改變主意,紛紛爭先恐後地奔走起來,誓要為她準備一件足以迷倒天下所有男人的完美衣裳。
“我打算做件新的。畢、畢竟家裡的禮服都很舊了。”
“原來如此,那我也想挑件新的吧。”
“姐姐是打算給師父看吧?”
“才、不是那樣!”
麵對妹妹的調笑,阿德娜臉一紅,立刻反駁起來。
並且反駁得十分激烈。
看到阿德娜的反應,阿洛涅和侍女都在悄悄嘀咕:“一看就知道猜對了嘛。”
“要不要順便塗點唇膏呢?”
一位侍女湊近阿德娜,遞上了一隻化妝品。
是用來塗嘴唇的。
侍女介紹說,這是能召喚男人之吻的魔性唇膏。
“吻、吻!!”
聽到侍女大膽的發言,阿德娜猛地低下頭,嘴唇微微翹起,一臉羞澀。
吻。
也稱kiss、親親、接吻等,是一種表達愛意的行為,通常發生在男女之間,借由唇與唇之間的接觸來確認彼此的情感。
當阿德娜腦中浮現出與尤金在昏暗露台上偷偷親吻的畫麵時,她的臉頰頓時紅的像要爆炸一樣。甚至紅得連她那修長的耳尖都泛起了緋色。
“要要的”
在確認阿洛涅暫時離開後,阿德娜低聲開口,小心翼翼地從侍女手中接過了那支紅色唇膏。
如果這支唇膏真的擁有召喚男性之吻的魔力——
那對於阿德娜來說,這是絕對、無論如何都不想錯過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