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裡特昂與那頭黑色怪物博爾赫斯的激戰持續了整整半日,最終以平手收場。
薩泊娜向那個能與自己眷屬戰的旗鼓相當的高等精靈騎士長,致以讚譽。
而在戰鬥落幕後,
薩泊娜從王座上站起了身。除了戰前短暫離席外,她始終端坐其上、冷眼旁觀的模樣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此刻魔王一有動作,守在一旁的精靈便紛紛露出緊張的神色。
“我將親自出戰。”
薩泊娜啟唇開口。
那位有著火紅長發的魔王緊握住了倚在王座旁的一柄粗陋巨劍,昭示著她將親自下場。
魔王,親自踏入戰場。
目睹這一幕的精靈騎士們不禁咽了口唾沫,顫抖的手勉強握緊了兵刃。身負不死恩寵的魔王,她若親臨戰陣,對於精靈而言,即是死亡的宣告。
“殿下無需親自下場,我們代為出手即可。”
幽靈騎士恭敬地開口。
麵對忠誠眷屬的進諫,薩泊娜卻隻是輕輕搖頭。
“我想親眼確認精靈的水平。那個叫巴裡特昂·特裡頓的戰士,確實是一名出色的戰士。正是因為他們中存在那樣的勇士,那群可憎的精靈才得以抗衡我軍的猛攻。正因如此,我才要親自讓他們明白,魔王的‘位格’究竟意味著什麼也讓他們知曉,我與阿加雷斯那種廢物,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薩泊娜的話語落下,幽靈騎士俯首後退。
惡靈騎士走出,
並向那位擋在薩泊娜麵前的幽靈騎士發出信號:“讓大人儘情享受吧。”
“擊鼓。”
“魔王殿下將親自出戰。”
亡靈軍中擔任軍樂隊職責的不死兵卒們開始擊起沉重的戰鼓。
綠皮的獸人鼓起胸膛吹響巨大的號角。而高舉魔王軍軍旗的騎士迅速整隊,讓出了一條通道,供薩泊娜進軍。
“她她來了”
“那個女人就是魔王!”
精靈騎士緊握兵器,滿臉緊張。
兵陣左右分列。
那是足有數萬之眾的魔王軍,其洪流般的陣型竟如大海分流般,為魔王讓出進擊之路。
隨著陣線讓出通道,魔王的身姿終於顯現。那號稱“暴炎魔王”的存在,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凶戾之氣,但精靈們仍舊為此膽寒。
那種來自薩泊娜的壓迫感、那種連呼吸都不被允許的戰意,幾乎令人窒息。
“吾乃暴炎魔王,薩泊娜。從此刻起,將對你們精靈下達裁決。”
手持粗重如廢鐵般的巨劍,薩泊娜麵對怒視自己的精靈大軍如此宣告。
她的聲音並不高。
但因戰場上的所有精靈早已將全部神經集中在她身上,因此無人錯過魔王的戰爭宣言。
“勇敢的戰士,出來吧,忠誠的騎士,朝我揮劍吧。將我推向屈辱與原罪深淵的精靈啊——從現在起,你們祖先所背負的滔天罪孽,將由你們的性命來償還。”
言罷,
薩泊娜猛然躍起,朝精靈軍陣殺了過去。
仿佛是一團熾熱的紅蓮衝天而起。
伴隨著那猩紅色的殘影,薩泊娜一躍之間抵達了精靈軍的最前列。
“呃、呃啊啊!!”
一名精靈騎士鼓起勇氣揮劍衝鋒,
但,也僅止於此。
他的劍還未及身,就被薩泊娜那把鏽跡斑斑的破敗之重創,橫飛而去。
其他騎士亦無異。
沒有任何人能成為她的敵手。無法令她止步半步,亦不能擋下她那鋒利如焰的劍光。他們隻能被碾壓、被蹂躪,在血與肉的煉獄中開啟通往黃泉的血海之門。
“為為了精靈之國!”
“騎士團,將斬下神官長之敵!”
“絕不退卻!我們是守護格拉納達精靈之國的騎士!”
精靈騎士們沒有退縮。
即使雙腿顫抖,他們也強行站到了薩泊娜麵前。他們無一人選擇逃避,即便四周已布滿了死去同伴的屍體。
薩泊娜將手按在胸前,向他們的勇氣致以敬意。但她未施憐憫。
戰場上,騎士為國而死,本應受讚譽,而非憐憫。
因此她選擇親手賜予這些擋在她麵前的精靈騎士一場,光榮而尊嚴的死亡。
“來啊,讓我看你們能否砍下魔王的頭顱,精靈騎士團。”
薩泊娜揮舞著那把巨大的鐵劍,宛如風車一般,將戰場上的精靈騎士撕裂殆儘。
斷裂的四肢飛濺。
猩紅的血泉噴湧,慘烈的哀嚎響徹整個戰場。
精靈騎士從四麵八方湧來。
他們雖懼死亡、雖怕死去,卻無人退縮。麵對魔王,他們選擇了迎戰。而魔王對他們的死,報以最高的敬意,以毫不拖泥帶水的最強一擊,致敬著他們的忠誠與榮耀。
“黑色怨念,燃燒吧。
紅蓮之火,升騰吧。
吾所行之路,必將遍布屍山血海。
唯有死亡,儘歸吾身。”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薩泊娜便屠戮了整整三百名精靈騎士。她口中輕聲念誦著簡短的禱詞。
她渾身上下沾滿鮮血,
卻絲毫不覺不適。
從指尖滴落的血珠,正是她尚存於這片戰場上的最佳證明。
全身染滿精靈之血的薩泊娜,靜靜垂下了那把血跡斑斑的破敗之劍,等待著下一個對手擋在自己麵前。
“很好,你們總算舍得出來了。”
薩泊娜微微一笑。
格拉納達精靈之國的守護騎士們——
精靈圓桌十二騎士,開始圍繞著薩泊娜布陣。
包括曾與博爾赫斯激戰的巴裡特昂在內,共有八名騎士長出現在她麵前。除了駐守霧月王國邊境的幾位,其餘幾乎全數出動迎戰魔王。
“阿德娜·瓦倫西亞。”
薩泊娜輕喚擋在自己麵前的女騎士長之名。
阿德娜·瓦倫西亞。
隻因她的身上,散發著那個給予自己難以忘卻屈辱,“芙蓮·希莉德”的氣息。
此刻她身披綠意盎然的光輝戰甲,手持的那把“芙蓮之劍”,是芙蓮·希莉德曾撕碎薩泊娜之軀的神兵。
“舊事我不會重提,你帶著那柄劍而來,無非就是想要親手斬我。既然要對付魔王,自然少不了那柄芙蓮之劍。”
薩泊娜那澄澈的玻璃色眼瞳閃過一絲光輝。
但轉瞬之間,那如琉璃般的雙瞳開始染上猩紅。
逐漸泛紅,直至燃燒成烈焰,
烈焰赤瞳。
那正是魔王發動“暴炎”之權能的征兆。
八位騎士長一齊揮劍,隻為將那魔王斬於劍下。
在避開了雙子騎士長塞拉與艾米莉迅捷的快劍之後,她又迎擊了巴裡特昂的“永遠雪”,緊接著,其他騎士長的連番攻勢,也全數被她躲避或格擋,漫天赤紅斬光灑落。
“燃燒吧,業火。”
隨著那柄鏽跡斑斑的鐵劍在空中一揮,熾熱的火柱便轟然升騰。
眾精靈騎士長被迫後退。
薩泊娜便借此空隙突入其間,欲反手獵殺那些精靈騎士長。
“燃焰之頌,予我神力。將一切焚儘,片葉不留。燃燒吧,吞噬一切吧——汝等,暴炎之焰!”
薩泊娜低聲吟誦著禱詞,連片刻停歇也無,逼迫著迎麵而來的精靈騎士長不斷後撤。
妄圖以人數優勢與魔王對抗,是愚蠢的妄想。除芙蓮·希莉德外,至今無一人曾使薩泊娜品嘗過敗北。換句話說,若芙蓮不親自出手,誰都不可能戰勝薩泊娜。
“喝啊!”
“咕啊啊啊啊——!”
一名披掛重甲的騎士長揮舞沉重戰錘,怒吼著衝鋒。
手持巨劍的另一名騎士長也從另一側夾擊,左右同時夾擊,意圖以一擊製伏魔王。
“愚蠢。”
薩泊娜一腳踏下,地麵崩裂,猛地躍起,躲過了戰錘與巨劍的合擊。
體格嬌小的她在空中旋身變軌,劍光如雨,連斬數劍,將兩名騎士長震退。
壓倒性的戰力,源於無數死戰的決斷力,以及數百年來為戰勝芙蓮·希莉德而不斷逼迫自我錘煉出的劍術。
薩泊娜的力量已沒有一絲破綻。即使沒有動用暴炎的權能,僅憑劍術,她便將騎士長們逼至極限。
“阿德娜!”
薩泊娜高呼一聲,撲向那全副武裝的阿德娜。
她的麵上浮現出狂喜之色。
阿德娜·瓦倫西亞,在芙蓮·希莉德與“魔王弑殺者”皆不在場的情況下,唯有她能作為與自己匹敵的對手。
正因如此,薩泊娜對她抱有莫大的期待。
“薩泊娜!”
阿德娜也朗聲喚出她的名字,揮劍迎擊。
她所用的是師傳之劍。
鋒利的劍刃劃出,將薩泊娜那柄破敗之劍震開。
緊接著,巴裡特昂手持“永遠雪”突入戰局。芙蓮·希莉德的氣息愈發濃重。薩泊娜敏銳地察覺到,那股氣息正流淌於阿德娜的劍與鎧之中,也縈繞在巴裡特昂所持之槍上。
“呼嘯吧,凍土之暴雪。”
巴裡特昂一槍掃出,“永遠雪”激起凜冽極寒。
近身的阿德娜以百花聖鎧所散發的能量阻擋了寒氣,而薩泊娜卻無處可避。
瞬息之間,她的肉身便被冰封於“永遠雪”的極寒之中。
但那也隻是刹那,隻見冰層中陡然爆起熾烈赤焰,瞬間將寒冰轟然炸碎!
“不錯啊,阿德娜,不過——光靠那個,可還不夠。”
薩泊娜雙手握緊劍柄。
隨後她一劍橫斬,劍氣縱橫之下,不僅將八名騎士長悉數震飛,連周圍的精靈軍也一並橫掃!
熾熱的火焰風暴肆虐而至。
那是能在瞬間蒸乾所有水分、將生命焚燒殆儘的可怕烈焰。雖因阿德娜與巴裡特昂的斬擊而稍有削弱,卻也足以將騎士長與軍勢一並吞沒。
“就是這樣。”
掀起火焰風暴的薩泊娜低頭望向自己的肩膀。
那裡出現了一道傷痕。
似乎傷得不淺,鮮血淋漓而下。
但即便這劇痛襲身,她也難掩興奮之情,不僅擋住了火焰風暴,甚至還能對她發動反擊。被阿德娜那快劍刺中,薩泊娜反而露出了愉悅至極的笑容。
“那這一招也試著擋擋看吧。”
薩泊娜舉起一隻手臂。
仿佛從天際扯下一道鎖鏈般,她用力一拉。
赤紅的火焰接連浮現。
宛如炮彈般大小的天火從天而降,威壓整個精靈軍。其數多達數百顆。顯然,從與騎士長們交戰之初,她便早已在醞釀這一擊。
“從一開始就在準備大規模攻擊明明被數萬大軍包圍,還能做到這種地步”
巴裡特昂喃喃自語。
而魔王,回應了他的話。
“數萬大軍?那又如何?光是‘魔王’這存在,就足以讓天地萬物為之戰栗!你以為,靠人數就能讓我動搖嗎!!”
薩泊娜一拳轟出。
幾乎同時,天穹中盤旋的赤紅流星轟然墜落。
如血之暴雨般傾瀉大地。
那仿佛世界終結的光景,讓人絕望。而阿德娜望著那熾熱焚天的烈焰,卻開始將劍與鎧上散發的所有能量儘數凝聚,死死盯著薩泊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