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花一張小臉,眉頭皺得緊緊的,挺著大肚子走到沈回夢跟前,眼中滿是忐忑和害怕,“娘,兒媳真的沒想過分家。”
“要是我想過分家,我就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張秀花是真的怕,怕小雞肚腸的老太太記恨,她們二房的日子本來就夠難過了,要是被老太太穿小鞋,她都不敢想這日子該有多難熬。
她再過幾個月就要生產了,當家的雖然在攢錢,但顯然不太夠,她到時候還指望老太太出幾個錢,幫扶一下她呢。
老太太若是死了,他們二房能分得錢還好,可現在老太太這副樣子,輕易是死不了了。
果然是老不死。
張秀花心裡罵老太太,麵上不敢顯出一分,幾近哀求的看著老太太,希望老太太能還她清白。
“哎喲!嗬嗬嗬”柳靈巧掩嘴笑得幸災樂禍,“弟妹,自己說的話,抖到老太太麵前就不敢認了,還發毒誓,誰信呐。”
張秀花怨恨的瞪了眼柳靈巧,可她嘴笨,想了半天,也隻能笨嘴拙舌的懟道:“我從沒說過分家的話,明明是大嫂你有這心思,卻要賴到我頭上,好沒道理。”
“你憑什麼誣陷我,有什麼證據?”柳靈巧反駁回去,得意的笑著,“我們大房跟你們二房可不一樣,我日子這麼好,我為什麼要想著分家?”
這話狠狠踩在了張秀花的痛點上。因為老太太偏心,有啥好的東西,一半是老四的,一半則是老大家的,她家一點都沒份。
沒有老太太的幫襯,她又懷著孕,乾不了什麼活。當家的乾活,大頭還要上交給娘,剩下的一點點才屬於她家。
她好恨!
張秀花咬著唇,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眼眶漸漸濕潤,委屈鋪天蓋地的襲來,她幾近絕望,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娘”張秀花滿臉錯愕。
“不必多言,我明白。”沈回夢拍了拍張秀花的肩膀,轉而看向柳靈巧,目光冰冷,“這三日我雖癱在床上,卻也不耳聾。我現在隻問你一句話,你是否要分家出去?”
柳靈巧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老人在世不分家,這是十裡八鄉所有人都在奉行的規矩,她家要是分出去了,肯定會被說閒話,戳脊梁骨的。
可
可分出去單過,她就能自己掌握大權,當家做主。
柳靈巧嘴唇張了張,心裡頭的想法呼之欲出,手腕突然被攥住!
她側頭,看向自己的男人。
“娘!”李大朗臉上帶著訕笑,“您說的什麼話呀,您身體健健康康的,兒子哪能分家出去單過?兒子還想好好孝順您,孝順您一輩子呢!”
李大朗裝乖賣巧,沈回夢半點沒放眼裡,依舊看著柳靈巧,問:“你呢?”
柳靈巧也回過神來,扯著嘴角笑得很乾:“兒媳和當家的一樣想法,要孝順娘您一輩子。”
沈回夢聞言,眼皮往李大朗和柳靈巧的手瞟了眼,什麼都沒說,回了房間。
眾人散去,李大朗夫妻也回到了房間裡,李大朗氣急敗壞的質問:“你怎麼回事?”
柳靈巧後背一身冷汗,麵對丈夫的追問,她訕訕的,“沒怎麼啊。”
她分家的念頭從嫁進來就一直想著,可剛剛老太太真的問她是不是有這個想法,她有種被死人盯上的感覺,冷汗直冒。
“柳靈巧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分家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了,族裡會怎麼看我?村裡的人又會怎麼說我?!你是想我被唾沫星子給淹死嗎!”李大朗激動的脖子紅粗,又氣又急。
娘還沒過世,絕不能分家。
這是鐵令。
可現在被娘親口說了出來,他這張臉都快沒地兒放了。
柳靈巧也後怕,“是我衝動了,當家的,你彆生氣了。”她不該那麼衝動的,昨兒去老太太屋子裡,看著老太太奄奄一息,一時嘴癢就說了分家的事情。
李大朗很生氣,氣媳婦衝動說些不該說的話,動些不該有的心思,可看著媳婦挺著大肚子,一臉溫柔的安撫他,他也有些不好動氣了。
他坐到床邊,摟著媳婦,“媳婦兒,老娘在世不分家,世代都是這麼過來的,咱們不能開這個口子,要是開了這個口子,咱倆在這個村子都活不下去。”
不是他危言聳聽,事實就是這樣的。違背先祖的規矩、違背孝道的人,到了哪裡都會被人嫌棄,被戳著脊梁骨罵。
要是娘把媳婦兒分家的話說到外麵去,那到時候媳婦生產,都沒產婆願意接生的。畢竟誰也不願幫個忘恩負義、不尊孝道的人。
柳靈巧點了點頭,她明白她都明白,她也是這片土地裡長大的,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娘!”
“娘啊!”
“娘!兒子來遲了!”
外麵傳來哭喊聲,緊閉的房門也都打開了,老大、老二家的人都出了來,看著跑進來的男人,老三李永才。
李永才滿臉淚,鼻涕一大把,跑到老太太的屋子裡,在看到一臉淡然的沈回夢,他愣了下,踉蹌著上前,呆呆的:“娘您,”
家裡傳話去城裡,說娘快不行了,他日夜不停趕回來,以為見不到娘了,可現在這
這個老三,是個實打實的孝順兒,實心眼子,賺點銀子都進了老太太的兜裡,十九出頭的大小夥子,還沒娶媳婦。
老太太不待見老三,但這並不妨礙老三孝順她,有點什麼好吃的,好穿的,都送進老太太的屋子裡,哪怕轉頭就進了老大和老四屋子裡,他回頭也還是會繼續送。
李永才膝蓋一軟,跪在沈回夢跟前,雙手緊緊握著她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眼睛紅紅的,“娘,我還以為要見不到您了”
這個老三是真心對老太太的,老太太一邊接受著老三的好意,一邊又嫌棄老三是個蠢笨的。沈回夢不是老太太,做不出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事情。
她抽出手,扯出手帕給李永才擦了擦臉,“起來,地上涼。”
聲音稱不上多親近,李永才卻一臉雀躍,娘說地上涼,叫他起來,娘這是在關心他嗎
李永才不敢輕易起來,怕起來這份關心隻是一個虛假的,他握住沈回夢攥著手帕的手,貼到他的臉頰上,“娘,這幾天碼頭生意不錯,兒子扛貨賺了好些錢,還給您買了繡鞋,繡鞋的墊子軟軟的,穿起來可舒服了,您穿著肯定很好看。”
說完,他期期艾艾的仰望著她。
期待著她的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