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時萊被無數次挑釁。
小時候在學校,因為無父無母,還是個小道士,和身邊人格格不入。
用現在的話說,叫霸淩。
身體不好,打架還總輸。
那時他很少說話,悶頭學習,發誓要在成績上壓所有人一頭。
得償所願,他以第一的成績考進市裡的高中。
那時候他已經長大了,跟著師傅修道十來年,又離開熟悉的環境,這才開始原諒這個世界,並與之和解。
所以,他能理解喬婆婆的孤僻。
擱下毛筆,他凝神看了男人好一會,掐指盤算,似笑非笑道:“秦三福,31歲,邑都人。”
秦三福愣了下,旋即恍然大悟,“你關注過我!”
時萊沒理會他的自戀,繼續道:“你三年前結婚成家。”
秦三福剛準備開口反駁,話到嗓子眼,又咽了下去。
婚禮是兩年前辦的,但確實三年前就領了結婚證。
這事除了身邊親友,極少有人知道。
不過他也沒怕,隻以為時萊是靠年齡胡亂猜的。
時萊搖了搖頭,歎息道:“可惜,你命中注定沒有子嗣。”
秦三福頓時大笑起來,把手機攝像頭轉向自己,“家人們,你們聽到了吧,我就說這個小道士是個騙子,關注我的老粉都知道,我有個兒子,今年已經會喊爸爸了。”
原來,他不是在拍視頻,而是在搞直播。
在道觀大殿裡直播,是真不怕三清怪罪啊!
嗯,這種人還真不怕,隻要有流量,百無禁忌。
自顧自的對著屏幕說了會話,秦三福又看向時萊,“就你這兩下子還想騙錢?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戳穿你。”
時萊看不見直播間裡的彈幕,也不想看,他淡然一笑,抬頭瞅了眼秦三福頭頂上一抹綠霧,“你確定那是你兒子?”
“廢話,我自己兒子我能不知道嗎?”
“回去查查吧,最好做個鑒定,現在科技很發達的,價錢也不貴。”
“你”秦三福氣急敗壞,臉上泛起一絲厲色,剛想要趁機發飆把事情鬨大弄出個大熱點,就被時萊狠狠瞪了一眼。
一瞬間,他仿佛被野獸給盯上,心神俱震,連手指頭也無法動彈。
時萊冷冷的收回目光,把視線轉回案桌上,擺好黃紙朱砂。
這一門震魂術學了十年,如今修為在身,就算鬼魂也要退讓一二。
秦三福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不敢再大喊大叫,換上一副嚴肅的麵孔,“小道士,你剛才的話已經涉及誹謗,彆以為你是道士就能信口開河,道觀也不是法外之地,我可以去告你的。”
“請隨意,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先去做個鑒定,彆最後鬨出大笑話,搞的人儘皆知。”說完,時萊自顧自走向大殿角落準備洗手。
“你你給我等著。”
圍觀的人群早已經議論紛紛,特彆是喬婆婆,對時萊的話更是深信不疑。
這裡是道觀大殿,她本來不想罵人的。
這會見時萊走開,再也忍不住心頭怒氣,朝著秦三福走去,腦袋直接頂在他的胸口。
“哎呦喂,你娃兒硬是心寬體胖喃,你婆娘天天跑出去和男人搞建設,你還在屋頭炒菠大頭菜,哪個不曉得你帽子顏色越來越鮮亮,綠的發亮還當護身符嗦?”
“外頭地震你曉得不?茶館頭彆個都當笑話擺,說全國就你個龜兒震不醒,小真人好心提醒你,你當成驢肝肺。”
“你猜哈看,你婆娘這會在哪哈耍?”
“瓜娃子,祝你長命百歲,當個老烏龜。”
喬婆婆一開口就是魔法攻擊,劈裡啪啦嘴不停,罵的秦三福目瞪口呆。
一個臟字沒有,句句直戳心窩。
要是旁人這般罵,秦三福早就忍不住動手了,正好有直播間在,鬨出個大新聞來。
但是喬婆婆就在他麵前,眼皮耷拉著,看樣子巴不得秦三福這會能推她一下。
算了算賬,秦三福忍了。
老太婆這一躺,估計沒幾萬塊拉不起來。
他瞥了眼手機,看到彈幕已經炸了,刷的比子彈都快。
他剛想委屈的訴訴苦,趁機拉一波關注,突然屏幕上彈出一個小窗口。
“因為違反公序良俗,直播間被封禁24小時。”
“屮。”他怒罵了一聲,見老太婆又要開始,連忙朝人群後麵躲開。
時萊已經洗完手走回來,看到喬婆婆還想追過去罵,勸慰道:“婆婆,沒必要為這種人沾上口孽。”
喬婆婆氣呼呼的,“主要是他不知好歹,居然敢不信小真人的話。”
時萊抬眉又瞅了眼秦三福,見他頭頂綠霧裡夾雜進少許黑色,歎了口氣,“是非黑白你回去一查便知,處事不要急躁,小心安全。”
秦三福卻以為時萊是在威脅他,怒氣衝衝道:“你等著,等我拿到鑒定結果,我就去告你。”
說完,看見喬婆婆轉身過來,他連忙跑出大殿,嘴裡還大喊,“你給我等著。”
時萊渾不在意,對著圍觀香客抱拳,“不好意思,讓大家看笑話了。”
他們哪裡在乎,一個個眼裡畫著八卦,正在手機上翻找著秦三福的賬號呢。
一線吃瓜,可遇不可求。
時萊也不多說,端坐在凳子上,雙手掐子午訣抱在腹前,心中默念: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幽篁獨坐,長嘯鳴琴,禪寂入定,毒龍遁形,我心無竅,天道酬勤,我義凜然,鬼魅皆驚
這是《清心訣》。
他雖麵上淡然,心境還是受了影響。
到底還是修為不夠,被一些俗事擾了清靜。
三遍法訣誦念完,腦中清明,他睜開雙眼站起身來。
把李正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稟告三清,手持毛筆,在朱砂裡滾了滾,凝神聚氣開始畫符。
在大殿之中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不用設壇祭禮。
案桌的香爐裡點燃一炷香,他左手拇指掐住中指中節,做日君訣,口誦朱砂咒,右手持筆,在黃紙上一氣嗬成。
待畫上最後一筆,他念完法咒,對著符籙吹出一口氣,頓時覺得身體空虛,扶住案桌才穩住。
在他畫符的時候,原本議論紛紛的香客紛紛閉嘴,大殿裡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