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清掃過的地麵還留著稀稀疏疏的痕跡,縱橫交錯,像是仙人指畫的棋盤。
日頭緩緩西沉,天邊染上了一抹絢麗的橙紅,映在大殿古樸的瓦片上,映在青石鋪就的小徑上,映在謝靈運粉撲撲的小臉上。
她低垂著眼眸,發泄過怨氣後,突然變的靦腆。
時萊卻不敢太過隨意,一本正經的自我介紹著,“道友,小道也沒有道號,俗家姓時名萊。”
“咱知道的。”謝靈運矜持的點了點頭,“半月前我已經蘇醒,這些咱都已經知道。”
“蘇醒?”時萊怔了怔神。
他不理解這個蘇醒是什麼意思?
正常來說,這兩個字應該用在植物人身上,最少也得是長期昏迷。
可眼前這個姑娘
嗯,能畫出尋人符的大概也不是正常人!
謝靈運不知道時萊此刻的腹誹,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繼續道:“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還要謝謝你的溫養。”
時萊真是太討厭和高人聊天了,說話五迷三道,讓他一直摸不著頭腦,他弱弱道:“不知道謝道友說的溫養又是什麼意思?”
謝靈運把玉蔥般的手從寬大袍袖裡伸出來,點了點時萊胸口,“咱一直就住在這裡。”
順著謝靈運手指的方向,時萊不自覺的抬起胳膊。
那是道袍領口交織處。
嗯,也可以說是心之所在。
“她不會是說一直住在我心裡吧?”
時萊瞪大雙眼,旋即用力的搖了搖頭,把腦海裡的想法甩開。
太中二,太羞恥。
隨後,他就摸到了掛在脖子上的玉葫蘆。
“就是這個葫蘆。”
謝靈運肯定著時萊心中疑惑。
時萊都迷了,這麼小指頭大點的東西,你說一直住裡麵?
見他猶自不信,謝靈運也不解釋,手掐指訣,瞬間化作一道白光就鑽進了葫蘆裡,片刻之後再次出現在原地。
時萊此時已經傻掉了。
他默默的看著謝靈運。
謝靈運默默的看著他。
場麵就這麼僵住。
而時萊的心裡正在瘋狂的吐槽。
小爺是修道啊,不是修仙!
二十來年塑造的世界觀,在這一刻砰然崩塌。
他是道士,但也是讀過書的,所以他是科學修道。
神仙於他而言隻是精神寄托,從來沒有認為真實存在過。
但是,剛才謝靈運就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化成了一道白光。
他甚至有一點懷疑,這是不是有人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而剛才自己隻是看到了一場完美的魔術表演。
半晌之後,他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
“所以,謝道友你這些日子一直住在葫蘆裡?”
謝靈運輕輕點了點頭。
師父,你快回來,彆雲遊了,我帶你看神仙
時萊旋即想到一個要命的事情。
這位姑娘一直住在葫蘆裡,還知道自己的姓名,所以,她能看見我的一舉一動?
那我洗澡拉屎的時候呢?
他連忙細細的回憶了下,幸好,最近大半月已經回到道觀,托三清的福,這段日子他沒有拿過紙巾上床,也沒有在手機上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然,誰知道這姑娘會不會暴走?
感謝三清老祖救我狗命!
見他呆呆傻傻的樣子,謝靈運嘴角微翹,背過雙手看向大殿裡的三清神像,輕聲道:“你觀中這些神像塑的不真。”
時萊此時已經漸漸清醒,聽見這話,滿頭黑線。
木頭雕的,當然不真。
難道我還能把三清真身請到這個破道觀裡?
謝靈運似乎猜到了時萊的想法,解釋著,“咱的意思是,這些神像塑的不像,三清聖人長的不是這個樣子。”
時萊剛剛穩住的心神瞬間又裂開。
喉結無意識的上下滑動,他隻覺得口乾舌燥,猶豫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道友,你見過三清?”
謝靈運重重歎息一聲,幽幽道:“咱剛蘇醒,許多事情記不清了,隻記得最後神魔大戰時咱受了傷昏迷過去,醒來後就在葫蘆裡。”
說到這裡,她肯定道:“雖然記不清楚,但咱就是知道,三清聖人長的不是這樣。”
“神魔大戰?”時萊喃喃複述著,再看謝靈運時目光又多了幾分凝重。
他不敢刨根問底,摳了摳腦袋,換個方式問道:“道友,你說的神魔大戰,是不是封神榜大戰?”
謝靈運搖了搖頭,“咱看你玩的那個是叫手機吧?你們那個皮影戲法挺有意思的,不過封神都是假的,當不得真。”
時萊點點頭。
他修的是正統道家,自然知道封神演義是明朝人杜撰,隻是剛才聽到神魔大戰,心中起了疑惑而已。
謝靈運繼續說道:“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豈是那聞仲能比,雷祖不但執掌五雷,同時還行雲布雨、降妖除魔,當年神魔大戰時,一劍就劈穿了敵陣。”
時萊眨了眨眼,好奇道:“哪吒應該是真的吧?”
“哪吒?你說的可是中壇元帥大天尊?這如何能作假?”謝靈運白了他一眼。
時萊心中稍定。
如果哪吒都是假的,道家的神仙體係就全崩了!
“孫悟空呢?”
謝靈運低頭回憶了會,搖了搖頭,“咱想不起來了,沉睡的太久,好多事咱都記不得。”
時萊見她麵露苦澀,便不再追問,思索片刻道:“你怎麼會突然給我三張符籙?是算到今天有人會來祈神尋親嗎?”
說完,他就搖了搖頭。
明明剛才她還為這事生氣來著。
謝靈運微笑著,“昨晚你回來後,哭了。”
“不可能。”時萊想都沒想,急忙反駁。
“有的。”謝靈運極為肯定,“咱入了你的夢,知道你想爹娘了。”
時萊瞬間沉默,沒有再說話。
“咱給你推算過,你有三個血親存活於世,所以給了你三張尋親符,也算酬謝你這些年的溫養之功。”
“你是說葫蘆?”
“嗯。”
時萊端端正正站好,抱拳深鞠一躬,“道友,你這番好意實在貴重,多謝!”
謝靈運擺了擺手,渾不在意的樣子。
時萊此刻的心思卻在她剛才的話上。
三個血親他們又生了個孩子嗎?
是弟弟還是妹妹?
這次應該不會早產,也沒有哮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