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卷著狼群的嚎叫傳進耳中,蘇瑾瓊臉色蒼白的看著守在門前的陸崢,“它們會進來嗎?”
陸崢默了片刻,“我不會讓它們傷害你。”
蘇瑾瓊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狼是群居動物,目前能看到的這幾隻或許隻是先遣軍,一旦獵物得手,就會圍上來更多的狼群。
而人是世界上最善變的生物。
當生命受到威脅時,有誰能確保豁出一切保護另外一個人。
“對不起。”
她知道這時候說這句話沒有任何用,卻仍舊想跟陸崢說。
陸崢的視線轉向她,“對不起這三個字在可可西裡是最沒用的。”
蘇瑾瓊默然。
這話還不如狠狠地說她幾句,或許她還不會這樣內疚。
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陸崢默了默,“就算你不出去,它們也會找到這裡。”
蘇瑾瓊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天光漸漸暗下,屋子裡黑下去。
肚子裡咕嚕嚕作響,蘇瑾瓊尷尬地看了一眼陸崢。
“會燒火嗎?”
默然地搖了搖頭,蘇瑾瓊低聲說道,“你教我。”
屋子裡剩的枯枝並不多,陸崢想了想,把獵槍遞給她,“你守在這裡,我來。”
微涼的指尖擦過溫熱的掌心,讓人想貼上去取暖。
蘇瑾瓊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紅著耳尖接過獵槍,連忙轉過身去。
“它們會一直守在這裡嗎?”
陸崢手上沒停,“天亮它們就會離開。”
心裡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想到什麼,蘇瑾瓊開口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
“雪不停,路就不會通,外麵的人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陸崢說完看了她一眼,“所有的裝備還夠維持一周的時間。”
蘇瑾瓊知道這話意味著什麼。
一周後,如果他們還沒出去,那不是凍死在這裡,就是餓死在這裡。
當下心裡做了決斷。
吃飯的時候她刻意把壓縮餅乾掰成兩塊,另一塊遞給陸崢,“我吃不完。”
陸崢審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收起了那半塊餅乾。
大門已經被陸崢用水缸堵住,兩人暫時還算安全。
蘇瑾瓊把手放在窗戶上,凝結的霜花在手心裡融化,隱約看出外麵的模樣。
蒼茫的雪地白茫茫一片,除了陸崢的車突兀地立在那裡,就是遠處綠瑩瑩的幾道亮光。
她回頭看了看擺弄衛星電話的陸崢,問道,“你們搜救隊經常會遇到狼群嗎?”
陸崢關了仍舊沒有信號的電話,擰開照明燈,“狼群有固定的行動範圍,我們一般都會避開。”
說完再無一句多餘的話。
與他對話真的很無趣。
蘇瑾瓊沒了繼續聊下去的欲望,鑽進睡袋。
身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她聞到空氣裡淡淡的草藥味。
遲疑片刻,她翻身坐起,朝陸崢伸手,“我幫你。”
男人的衣服半掛在肩膀上,手臂半扭在身後,聞言沉默片刻,回道,“男女有彆,我自己來吧。”
蘇瑾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這人是在影射她之前氣惱他脫了她的衣服,替她取暖?
訕訕的重新躺下。
沒隔一陣,身後也漸漸沒了動靜。
她回頭看了一眼,男人平躺著,手臂橫在額上,呼吸沉穩。
她轉回身,數著他的呼吸,竟然沉沉睡去。
……
夜半時分,蘇瑾瓊被一陣撞擊聲驚醒。
她驚慌地坐起來,發現陸崢並不在原處。
穿上衣服著急地尋出去,就看到守在門口的男人。
看見她出來,他在唇邊豎起中指,壓低聲音,“回去。”
蘇瑾瓊搖了搖頭,憑本能摸去了陸崢的身邊,“我怕。”
陸崢沉默片刻,握住她的肩膀,將人推向自己的身側,“彆出聲。”
貼著陸崢寬厚的背,蘇瑾瓊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
……
晨光刺破窗欞,蘇瑾瓊在溫暖裡醒來。
她坐起身,發現自己是在睡袋裡。
側頭看向另一側的睡袋,沒有人,而自己的睡袋上,蓋著一件軍大衣。
昨夜最後的記憶閃回在腦海裡,她記得狼群撞擊屋門的聲音,還記得陸崢沉穩的心跳。
走出去,水缸已經移回了原位,陸崢蹲在土灶前清理火塘。
男人肩胛骨隨著動作在保暖衣下起伏,緊繃的線條好似某種凶猛的動物。她想起自己昨夜靠在上麵的感覺,心裡不由升起一絲異樣的情愫。
隻一瞬,她便否定。
孤男寡女獨處荒原,心裡生出些依賴也正常。
神思恍惚間,察覺眼前的光線有些刺目。
蘇瑾瓊衝到窗前,手掌覆在窗上使勁擦拭,驚喜地喊了一聲,“雪停了!”
身後的人“嗯”了一聲,再無話。
蘇瑾瓊回頭看他一眼,“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陸崢挑揀著手裡的枯枝,頭都沒抬,“路還沒通,暫時還出不去。”
失望的情緒在心中彌漫,蘇瑾瓊心裡湧上些酸楚。
十天前,她還在巴黎參加珠寶展,看著珠光寶氣感歎大都市的紙醉金迷。
十天後,她卻身處高原荒野,死裡逃生,又被狼群圍獵。
父親下落不明,她被困無人區。
此刻她才發覺自己孤身找人是有多麼莽撞和無知。
鼻頭發酸,眼眶也漸漸潮濕。
察覺到蘇瑾瓊的異樣,陸崢默然片刻,站起身走過去,“這樣的天氣如果能維持三天,我們就能出去。”
“真的?”
陸崢點點頭,垂眸看向蘇瑾瓊濕漉漉的眼睛,忽然問道,“你要找什麼人?”
蘇瑾瓊吸了吸鼻子,“親人。”
親人兩個字在陸崢舌尖輾轉,他忽然想到從法律上來說,他也算她的親人。
還是個她心裡並不接受的親人。
“等回了保護站,我幫你聯係附近的保護站問問。”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和緩的語氣跟自己說話,蘇瑾瓊心裡那絲異樣的情緒又冒了出來。
她看著陸崢硬朗的麵容,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毫無關聯的話,“你出來救援,你的親人也會擔心吧?”
陸崢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卻見她的目光掃向他的手,“我看到你無名指上有戒圈的痕跡。”
男人的目光在她臉上審視片刻,神色也由詫異轉為平靜,隨即淡淡的說了一句,“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