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之漁知道鬼王一直在監視她。
那種陰冷、粘膩的目光如影隨形。
男鬼窺探的欲望日益膨脹,起初隻是她的身影,逐漸細致到唇角,到纖細的後頸,到她肌膚每一次細微顫動。
祝之漁後頸發涼。
一雙眼睛隱匿在黑暗裡,長久地凝視著她,和她的一切。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祝之漁同識海裡的陪伴係統訴苦:“你說,鬼王難道不用睡覺的嗎?他為什麼能時時刻刻盯著我一個人?”
係統無法給出認知以外的答案。
【大概……可能……也許鬼王精力極強,無需休憩養身。】
“還有,”祝之漁雙手托腮,鬱悶道:“他能監視到鬼域境內每一處角落,那麼,我居住的地方呢?”
她並不知道,寂臨淵也會暗中窺視她入睡時的模樣。少女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呼吸時睫毛的輕微顫動,睡夢囈語時唇瓣的開合。
這種陰暗的滋味讓寂臨淵上癮,少女熟悉的身影在他視野中消失片刻都讓他難受。
當晚,祝之漁做出了第一次驗證。
她困得磕頭打盹,身體晃悠著“咚”的一聲突然垂直倒地,手腳象征性地抽搐兩下。
她趴在地上裝死,在慌亂的心跳聲中,緊張地等待結果。
俄而,一道黑影悄無聲息來至她身後。
翌日,祝之漁迷迷糊糊醒來,頭有些昏沉,不知昨夜為何突然睡去。
她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床上。
她應當伏在地麵。
祝之漁怔愣了下,瞬間嚇醒。
心臟狂跳,祝之漁拽起被子,仰起臉警惕地打量著四麵牆壁。
完蛋,碰上病嬌了。
她的隱私,現在成了她與寂臨淵共有的隱私。
扭曲的窺探欲與占有欲作祟,鬼王抗拒同祝之漁肢體接觸,卻又渴望靠近她。磨人的病症發作,他有意疏遠,又被動拉近。
與“對視是人類不帶情欲的接吻”道理相同,他用窺視代替實質的肢體接觸,以此解渴。
祝之漁攥住被衾,手指越收越緊。
她得逃離這裡,要儘快逃離這裡。
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誰也不知惡鬼的欲念會在哪一日如洪水崩潰決堤。
她承擔不起後果。
祝之漁爬下床,抱著她的掃帚繼續魂不附體般四處遊蕩,完成一天的勞作之後,慢吞吞地再次回到住處。
這本該是一個平靜的夜晚,但……
寂臨淵望著水晶映出的景象,神色突變。
犀利的目光從上到下、從裡到外掃視房間每一個角落。
人不見了。
按住座位的手驟然收緊,手背青筋在躁意驅動下暴漲而起。
鬼王的呼吸變得急促。
祝之漁在他眼底下消失了。
祝之漁伏在床底,一手按住草稿紙,一手拿筆爭分奪秒繪製地圖。
草稿紙是她穿書時塞在睡衣口袋裡的,係統至今也無法解釋她一個魂穿nc身上為什麼攜帶著異世的物品。
祝之漁清楚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一旦鬼王發現她人不見蹤跡,便再沒機會了。
她在紙上依據白日遊蕩的記憶繪製草圖,將寂臨淵禁止她靠近的幾處地帶特彆標注出來,又根據周遭危險程度一一排除。
“有了。”祝之漁指間一轉,抵筆畫出一個漂亮的圓圈,收起筆正要爬出床底,突然動作一僵,警惕地察覺到危險。
一道陰影逐漸靠近她的床。
男鬼來得遠比她想象中的要快。
祝之漁按著紙張的手微微發抖,將平整的紙麵壓出褶皺。
鬼魂行動無聲無息,她無法憑借腳步聲判斷遠近。
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死神的鐮刀已然懸至顱頂。
祝之漁屏住呼吸,身體因緊張而顫抖。她看著手底的紙,五指張開按住紙張迅速團成一團,塞入口中。
唇瓣閉合的瞬間,垂地床單猛地被掀開,那隻手過於用力,以至青筋暴起。
一雙漆黑的眼正冷冰冰注視著她。
“找到你了。”
指骨敲了敲床底,寂臨淵語調冷得嚇人:“出來。”
祝之漁身體僵硬,閉眼裝睡。
寂臨淵盯著她輕輕顫抖的身體:“要麼自己出來,要麼,我來。”
祝之漁唇角動了下,緩慢睜開惺忪睡眼。
她慢慢從床底爬出來,低著頭掩飾,儘量給自己多爭取一點吞咽掉證據的時間。
男鬼顯然失了耐心,這時忘了渴膚症的禁忌,攥住她手腕將人直接拽了起來。
“藏在這裡,躲我?”寂臨淵唇角勾起冷笑,盯住她的眼睛。
祝之漁茫然地眨了眨眼:“太累了,打掃的時候睡著了。”
她的話語有些含糊不清,紙團仍抵在舌上,因為太緊張,口腔分泌不出太多唾液,喉嚨乾燥,祝之漁根本咽不下去。
這一點沒能逃過寂臨淵的注意。
目光鎖定祝之漁的唇,他冷聲審問:“怎麼了?”
祝之漁被他的眼神燙了一下,緊張地抿了抿唇,想要咬死計劃逃跑的秘密。
“你在害怕什麼。”
寂臨淵盯著她唇,盯著那瓣暗中窺探過無數次的柔軟,俯身靠近,動了撬開她秘密的念頭。
陰影籠罩住少女顫抖的身軀。
祝之漁掐住浸滿冷汗的手心,突然抱住寂臨淵的身體,用儘全部力氣緊緊貼住他胸膛,雙臂顫栗仍不敢鬆手。
她在賭,也在等,等鬼王的病症發作。
“起開。”寂臨淵冷著臉掰開她手臂。
“不要!”祝之漁掙脫他,整個人重新貼了回去。
“我……做噩夢了……”
寂臨淵推拒她的動作停了一瞬。
祝之漁冷汗涔涔,心臟狂跳。
無論如何,一定要藏住出逃秘密。
寂臨淵的體溫在升高,同她相貼的胸膛很快變得滾燙。
他似乎很是難受、煎熬,這回沒有耐心再去掰開祝之漁的手臂,而是猛地推開她。
“噩夢?”
寂臨淵全身都在發燙,隻有那雙深邃的眼依然冰冷,盯著祝之漁:
“你覺得,同如今境況相比,哪一幕才是真正的噩夢。”
很拙劣的演技與借口。
但偏偏,他有點想陪她演下去。
祝之漁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覺得這把火燒得還不夠旺,鬼王才會有心思繼續拷問她。
她鼓起勇氣,靠近一步。
“站住。”寂臨淵發出警告。
祝之漁將手裡那支筆藏好,又靠近一步。
她再賭一次,寂臨淵會忍受不住煎熬離開。
鬼王神情冷得嚇人,身體卻如遭烈火焚燒般煎熬,那是鬼域冷泉也無法澆滅的沸騰,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囂著去觸碰眼前人止渴。
碰一下,碰一下他就不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