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
祝之漁屏住呼吸。
她離寂臨淵最近,她比任何人都能更準確地感知到危險的訊號。
對方或許以為鬼王是在誇大其詞或是恐嚇,但祝之漁自那聲低笑中感知到了極輕的、輕到旁人無法察覺的顫栗。
那是壓抑的、隱秘的渴望在作祟。
歡愉,他渴求極致的歡愉。
尋常的刺激已經無法為寂臨淵帶來快感了。
弑神可以。
滾燙的鮮血澆上反骨,他的靈魂都因征服欲的滿足而愉悅顫栗。
這是一個純粹的、厭世的瘋子。
祝之漁頭皮發麻,手腳一陣冰涼。
她似乎聽見了血液緩慢滴落的聲音。
那也是鬼域彼岸花生長的聲音。
粘稠的血液緩緩滲入土壤,植株根部每多吸飽一滴血,花枝便會拔高一節,開得越發妖豔。
一想到餘生都要待在一個陰晴不定的瘋子身邊,祝之漁覺得天都塌了。前途光明她看不見,道路曲折她走不完。
識海拉響警報:【任務提醒:男主有性命之危!危險指數:五星!請編號003宿主履行職責,速救!】
電閃雷鳴,磅礴鬼氣一刹那席卷天地。
天鏡宗諸位長老祭出法陣抗衡,兩股力量激烈對撞,餘波所過之處土地開裂、山石炸毀。
【請編號003宿主履行職責!】
祝之漁僵硬地將目光轉了回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不想死,更不想做炮灰替男主死。”
她低下頭看自己腳尖,心想係統總不能控製她的身體吧,畢竟司雲深也接到了幫女主抵擋攻擊的任務,有他的成功案例在前,祝之漁不信係統會強製……
驟然拔高的警報聲短暫模糊了她的意識。
【采取緊急措施,強製編號003宿主履行職責。】
祝之漁睜開眼,驚覺自己正擋在喻晏川身前,而那道致命的攻擊直衝她而來。
完了!
祝之漁心底咯噔了下,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殺死這群發癲係統的心都有了。
“你、你們……”祝黎站在遠處,目睹這一幕臉色霎時變了,她看著喻晏川的背影,渾身都在顫抖。
“趁亂快走!”諸位長老絲毫不顧祝之漁的死活,隻想抓住這短暫的逃生機會倉惶逃離鬼域地界。
喻晏川看了身前女孩一眼,目光停頓一瞬,轉身離開。
手腕上光芒閃爍,紅繩感知到寂臨淵的力量倏然顯現,擋住那致命一擊。
刺目的光柱衝天炸開,照得鬼域亮如白晝。
祝之漁抬手遮住眼睛,心底沒有僥幸逃過一劫的喜悅。
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噩夢才剛剛開始。
刺眼強光慢慢散去,濃重陰暗的鬼霧再度占據祝之漁的視野。
磅礴鬼霧當中立著一道黑影。
寂臨淵唇角分明扯出一道微笑的弧度,眼神卻冷得可怕,目光猶如鐵鏈緊緊鎖住她的身體,讓她動彈不得。
祝之漁從未見過寂臨淵這般可怕的神情,哪怕是天鏡宗劍修圍攻鬼域時,鬼王也隻是輕蔑一笑不以為意。
“我……”
祝之漁踉蹌後退。
身後的鬼門轟然緊閉,切斷退路,她的後背撞上冰冷堅硬的門。
男鬼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籠罩住她。
“你、你怎麼受傷了?”祝之漁驚覺汩汩鮮血正順著鬼王的手腕流淌而下。
受到傷害的那一方本該是她,為何自己毫發無損,反倒是鬼王……
寂臨淵一言不發。
陰鬱的目光凝為實質盯得人頭皮發麻,如同將少女架在火上烤,這種感受分外煎熬。
蛇尾猛地將祝之漁卷至身前,滾熱吐息擦過她的耳廓,幽幽道:“你同喻晏川站在一起,你很在意他的安危?”
“當然不是!”祝之漁覺得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寂臨淵聽到答案,唇角的笑反倒消失了。
蛇尾收緊,少女的衣裳被粗糙鱗片揉皺,祝之漁緊貼鬼王胸膛,隔著薄薄中衣清晰感受到男鬼胸膛間的劇烈起伏。
他似乎動了怒意。
“不在意?”男鬼冷笑,“你同他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祝之漁抿住唇,不敢開口。
“天鏡宗早年與喻氏指腹為婚,她與喻晏川的婚約早在出生前便定下了,至於關係麼,自然是曾經的未婚……等等……寂臨淵你個變態又偷聽我心聲!”
祝之漁渾身一顫。
完了!
背叛,男鬼最容不得背叛了。
強烈的窒息感瞬間湧上胸口,她不敢再直視男鬼那雙憂鬱的眼睛。
她低頭看著手腕紅繩。
完了,落在寂臨淵手裡不死也得脫層皮,還不如方才被那一擊打死算了,省得活著受罪……
“想死?”男鬼的目光緩緩移至她臉上。
“沒有!”祝之漁匆忙矢口否認,“開個玩笑而已……”
蛇尾倏然收緊,她被托舉而起與男鬼平視。
掙紮間,伸出的手撫上寂臨淵側臉,指尖觸到一片濕冷。
男鬼突然張口含住她的指尖。
齒尖刺破皮膚的刺痛使得祝之漁顫栗,她垂下眼眸,卻見男鬼喉結滾動,將滲出的血珠儘數咽下,唇齒抵著她的手指反複摩挲。
“生死之說不可妄言,這並不好笑。”寂臨淵一字一頓,那雙陰冷的眸子注視著她。
他抿起唇,冰涼的指腹貼在少女頸間跳動的脈搏上,緩緩下壓,攥住她呼吸。
寂臨淵盯著少女的眼睛。
“本座最是厭惡遭人背叛,你竟會為了那個男人背叛本座?”
“看著這隻手,看著這隻被浸滿鮮血的手回答我。”
男鬼染血的手掌緊緊攥住她,鬼氣凝成的鎖鏈纏住雙方交疊的手腕:“你情願隨他回人間受苦,也不願留在本座身邊?”
祝之漁在識海裡痛罵係統。
“為什麼……”寂臨淵望著手背的淚跡,破天荒因無法感知人類的七情六欲而煩躁。
他是鬼魂,感受不到祝之漁的情感,也無法理解她的情感。
情緒越來越激動,男鬼指節顫動,僵硬地蹭去祝之漁眼角淚水:“你在為誰而流淚啊……”
“唇寒齒亡,兔死狐悲,我為白骨的遭遇而流淚!”祝之漁突破係統禁言,突然宣泄出聲。
寂臨淵眼底情緒晦暗。
“你的親故舍棄你,你絲毫不傷心。你與白骨相識不過短短兩日,卻能為她流淚。”
祝之漁用力掰開他的手:“有的人縱是萍水相逢亦能一見如故;有的人同行一生最後各奔歧路。我與白骨境遇相似,感同身受自然會為她流淚。”
她喘了口氣:“至於為何不在乎親故造成的傷害,因為盼望他們良心悔過就和盼著渣男痛改前非一樣荒謬。”
黑夜霎時歸於沉寂。
隻剩蛇尾遊走的沙沙聲,混著壓抑的喘息聲,在夜色裡釀成稠密的網。
“有趣,你總有一番自己的道理。”寂臨淵垂眸注視著她,靜靜看了許久,似是沉浸在過往回憶中。
他嗓音低啞:“竟然有些舍不得殺你了。”
“舍不得就彆殺了吧。”祝之漁見機取巧,對著鬼王眨了眨眼睛。
“可你背叛本座是不爭事實。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寂臨淵硬下心腸,避開她可憐的目光。
“即日起,本座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要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
蛇尾纏著小腿緩緩攀附而上,絞得少女呼吸淩亂。
粗糙鱗片貼著肌膚遊走,夜間磨紅的腰肢忍不住打顫。
祝之漁望著男鬼眼底細碎的光,直覺他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