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嬌妾》文甜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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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320
“求祖母賜藥!”
一位身形纖瘦的姑娘跪在平南公府門前,一聲聲懇求,來往行人駐足打量,議論紛紛。
“這不是平南公的嫡長女明思嗎?怎麼跪在這兒?”
“聽說被人趕出來了,怪可憐的。”
門房瞅了瞅壓頂的黑雲,為難道:“大小姐,天不好了,快走吧。”
秋風蕭瑟,落葉打著旋摔落在裙畔,卷起的塵土撲得明思嗓子又乾又澀,每說一句話都似刀子割喉,她卻仍然堅持,“求祖母賜藥!”
門房還想再勸,聽聞腳步聲突然縮回脖子,後退兩步向來人行禮,“二小姐。”
“大姐姐,”明靜芙款步邁過門檻站在階上,居高臨下地譏諷,“當街跪地,成何體統。”
明思咽了咽發痛的喉,“我隻想進去拿藥,小弟病了,需要護心丹。”
“嗬,”明靜芙輕嘲,“你父親犯下滔天大罪,將祖母氣病,府中僅有的護心丹已被祖母用了。”
“滔天大罪?”明思驀地抬頭,沉冷的眼緊盯著階上的女子,“若非我父親多年征戰,何來明家繁盛?爾等忘恩負義,將我與弟妹趕出府,就不怕老天報應!”
“轟隆——”隨著這句話,一道滾雷將天劈開,壓抑了半日的黑雲終於痛快地下起了雨,看熱鬨的行人被雨砸得四竄逃去。
明靜芙被雷一驚,觸及明思如刃的眸子,心口驀地一緊,分明跪在地上求人的是明思,可她眸中的傲氣不減分毫,叫人不敢輕視。
明靜芙最厭惡明思身上的高傲,頓時惱羞成怒,“胡說!平南公府的爵位乃世襲,你父親延誤戰機,被聖上流放南疆,連累我們明家成了京城笑柄,你還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呢!”
“即便你們把我趕出府,我仍是明家的大小姐,你也隻能是二小姐,不服你可以吊死去投胎,”明思眼神輕蔑,“我父親還輪不著豎子來置喙。”
秋雨寒涼,冰冷的雨珠毫不留情地捶打著明思消瘦的身軀,她在雨中跪得端正。
即便滿京城都說父親犯了罪,可明思不信,父親驍勇善戰,怎可能因貪生怕死而畏縮不戰,此事定有隱情。
“你——”明靜芙氣歪了臉,雨下大了,穿堂風一吹,裹著雨珠子濺進來,明靜芙攏起了手,瞪著她:“你也隻能逞逞嘴上功夫,連你的未婚夫都不要你了,我倒要看看滿京城還有誰能幫你!”
明靜芙轉身進府,瞥了門房一眼:“祖母病中需要休養,即日起閉門謝客,誰敢助罪臣之女,便亂棍打死!”
門房連連點頭,不敢耽擱,按著吩咐將大門合攏。
“砰——”厚重的紅木大門緩緩合上,隔著雨簾,明思的視線逐漸模糊。
冷風冷雨,連鴉雀都躲進了簷下,寬敞的街道上,隻獨一道單薄輪廓倔強地跪著。
寒意直往骨頭縫裡鑽,明思打了個冷顫,咬了咬牙關,她不能退,小弟病發,沒有護心丹支撐不了幾日,而護心丹這樣名貴的藥物,出自太醫院。
父親被降罪,整個京城視她為猛虎,唯恐避之不及,她遍求無門,受儘冷臉,隻能跪在明家門前,祈求祖母幫她一次。
血脈相連,可笑往日對她嗬護備至的祖母竟比任何人都要狠心。
雨下個沒完沒了,似山一般傾倒在明思身上,冷意砭骨,明思麵上血色殆儘,頭腦昏沉,神思逐漸恍惚。
忽地,頭頂的雨停了,明思緩緩眨眼,纖長羽睫上的水珠墜落,眼前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
“明姑娘,主子吩咐屬下送您回去。”蔣陵彎腰撐著傘,隔絕了雨勢。
明思偏過頭,順著視線望去,不遠處閣樓上,一名頎長高挑的玄衣男子憑欄而立,雨幕重重,她瞧不清麵容。
盯著那一點看到脖頸僵硬,明思遲遲沒有開口,蔣陵也沒催促。
雨滴劈裡啪啦地打在傘上,如催命的鼓點,逼得胸腔內的心跳聲愈發急促,崩斷了拉緊的弦。
纖長的指甲掐進了肉裡,痛意令明思瞬間清醒,指縫間淌出血來,那一點鮮紅很快融在雨水中。
明思抬手抹了把麵上的水珠,終於撐著麻木的膝,踉蹌起身,“多謝。”
一輛華貴的馬車駛了過來,將明思送回了武樂坊,這邊住的是尋常百姓,被明家趕出來後,隻有乳母周嬤嬤收容了她們。
“哎呦,大小姐怎麼淋成這樣?”周嬤嬤連忙拿出件外衣給她披上,“有個姓曾的太醫說是您請來的,在給小公子看診,銀燭守著呢。”
明思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站在門口,水珠子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小妹呢?”
“小小姐精神不好,用過午飯白榆陪著睡了。”周嬤嬤倒了杯熱茶想塞到明思手中去去寒,才看見她的手上染了血,又是一通驚呼,“得讓太醫給您瞧瞧。”
明思張開手,如玉潔白的掌心印著幾個月牙傷痕,因著浸了水,邊緣泛白,有些猙獰。
十指連心,痛意刻骨。
周嬤嬤燒了熱水讓明思沐浴更衣,又煮了一碗薑湯要她喝下,進屋時幼弟喝過藥已經睡著,氣息安穩了許多。
周嬤嬤歎道:“還算長房有些良心,得虧了曾太醫,可是沒有護心丹,小公子往後怎麼辦?”
明思沒有解釋曾太醫為何而來,隻是伸手摸了摸幼弟的腦袋,“勞煩嬤嬤照顧小弟。”
周嬤嬤連連點頭,“大小姐快去歇會吧,我守著小公子。”
回了屋,銀燭正在鋪床,“姑娘向來怕冷,今日受了涼,奴婢灌了湯婆子,快上床捂捂。”
父親出事後,大伯父將她與弟妹趕出府,唯有銀燭與白榆這兩個打小一起長大的丫頭跟隨,若不然她實在沒法子處理好一雙年幼的弟妹。
父親不在,她身為長姐,不能倒下。
“銀燭,將我的首飾取來。”明思坐在窗前,那兒掛著一方邊緣生鏽的銅鏡。
銀燭捧出一個小包袱,“姑娘,你昨日才典當了一枚金釵,首飾已經不多。”
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準備,這些首飾還是明思被趕出府當日戴在身上的。
明思看了眼,絞乾頭發後讓銀燭挽了個鬆散的發髻,從中取了枚羊脂玉水仙簪彆在發間,素淨卻愈發彰顯她原本的容色。
銀燭脫口讚道:“姑娘不施粉黛已是仙姿,奴婢再沒見過比姑娘更美的娘子了。”
國公夫人乃揚州美人,姑娘肖似其母,自幼便玉雪可愛,長成後更是姝色無雙,蛾眉螓首,紅唇皓齒,隱有京城第一閨秀的美名。
可國公爺出事,姑娘一朝跌落塵泥,這般姿色便成了禍根,覬覦之人如過江之鯽,這幾日頻頻有外人窺探,一屋子孤兒寡母,無依無靠,銀燭不免心焦。
明思盯著鏡子瞧,跪了半日,又淋雨受凍,麵色慘白,哪還有美色可言,“你去找周嬤嬤要一張紅紙。”
紅紙沾了水,用唇一抿,唇瓣便成了雪中紅梅,氣色也跟著好起來了。
明思揚起唇角笑了笑,可惜實在笑得難看,這樣的她,還有價值嗎?
在鏡前呆坐片刻,雨停了,明思換了身衣裳,銀燭忍不住問:“天色晚了,姑娘要去哪?”
“你隨我出去一趟。”明思走出巷子,馬車果然還未離開,蔣陵放下馬凳。
主仆上了馬車,車軲轆轉了起來,馬車行了大半個時辰,駛入城西一座僻靜的宅院,銀燭扶著明思下來。
“明姑娘這邊請。”蔣陵在前方帶路。
夜色四起,天徹底暗了,宅院裡錯落有致地掛著一盞盞精巧的宮燈,似銀河星幕,這是皇家大內才有的手藝,銀燭扶著自家姑娘,屏氣吞聲。
穿過九曲回廊,蔣陵停在了一處臨湖而建的閣樓前,“主子在樓上,煩請明姑娘獨自上樓。”
明思看了眼銀燭。
銀燭忐忑不安,“姑娘……”
“你在這等我。”明思拂開她的手,提起裙擺,拾階而上。
木質樓梯上鋪著昂貴的金線地毯,像是踩在雲端,明思上了二樓,一眼便透過欄杆瞧見閣樓下方的湖泊。
湖中菡萏已過了花期,隻剩下殘存的枯荷敗葉,湖邊立著形狀各異的太湖石,在夜裡似一個個怪物。
推開房門,明思抬步入內,秋日的寒冷儘數消散,屋內暖如三春,一座精妙的百寶嵌山水紋八扇曲屏映入眼簾,隔絕了屋內的視野。
她反手合上門,無聲越過屏風,內裡擺著張紅木雕雲龍紋翹頭書案,華美的琉璃燈盞散發著瑩瑩光輝,一角的金銅博山爐升騰起嫋嫋霧氣,燃著名貴的龍涎香。
書案後,一位身著玄色錦衣的年輕男子端坐在太師椅上,微微垂首看著手中的書冊,好似沒注意到明思的闖入。
明思在書案前站定,屈膝行了禮,“殿下萬安。”
不得回音,屋內靜得能聽見雨水從簷角落下的嘀嗒聲。
明思抿了抿紅唇,頓了須臾,纖手微抬開始寬衣解帶,素白的衣裙一件一件墜地,勝雪的肌膚似剝了殼的荔枝逐漸袒露。
直到隻剩下一件素紗薄衣若隱若現地掩著她姣好玲瓏的身段,書案後的裴長淵才抬起頭,鳳眸輕挑,語調似不解:“明姑娘這是做什麼?”
百姓都說當朝儲君有龍章鳳姿之貌,性情溫和儒雅,可明思卻覺得,他似嶙峋的太湖石,冰涼幽暗,尤其是那黑沉的眼眸,深不見底。
年紀輕輕已手握大權的東宮太子豈會是淺薄之輩?
哪怕與虎謀皮,明思已彆無選擇,坦言道:“臣女願侍奉殿下。”
裴長淵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俊逸的麵容上不見喜怒,“想清楚了?”
“求殿下垂憐。”明思俯身跪地,玉頸微垂,宛如折斷的青竹。
微涼視線落在那瑩白的脖頸片刻,裴長淵眼底逐漸顯露一抹極淺的笑,“明姑娘若想入東宮,孤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