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感覺自己著火了。
他看了一眼雙手和全身，忽然發現自己的感覺沒錯。
他真的著火了！
絲絲縷縷的火焰附著在他的全身上下，像是從骨髓裡散發而出。
這火焰並不如何灼熱，像是為他披上了一層華美的外衣。
他從一開始的驚慌中緩過神來，周嵐沒有騙他，如果說這是一場與惡魔的交易，那身為惡魔一方，周嵐的確十分守信。
說實在的，路明非也沒辦法不相信他。
畢竟周嵐長的就是一副從來不會騙人的模樣，這種人有什麼目的，也隻會碾壓過去，謊言於對方而言恐怕是兩個世界的東西。
周嵐身上那副氣質，詮釋的極為通透。
火焰散儘，路明非再次打量自己。
向前伸出的手腕和指尖，細密的灰綠色鱗片密密麻麻的蜂擁而出。
他連忙伸手朝臉上摸去，從他的下頜線處，鱗片倒著朝臉頰生長。
“這是，龍化？”路明非喃喃道。
當混血種的血統突破百分之五十的臨血界限之後，身體上自然而然會出現類似龍類的特征。
突破臨血界限越多，龍類的特征也越明顯，而代價，是難以控製的力量和幾乎狂化一般的副作用。
因為根源上，龍族的血統就是嗜血的。
但眼下，他居然就這麼自然而然的進入了龍化狀態。
身體裡難以壓抑的力量？沒有。
清醒的腦袋？還在！
輕鬆簡單的像是一口氣乾掉半瓶可樂一樣，絲毫沒有難度。
而且，這可是在守夜人覆蓋全校的言靈戒律之中，他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變身成為小龍人了？
連一絲一毫被壓製的感覺都沒有。
路明非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周嵐。
對方說不定真的是一個惡魔。
強大到隨心所欲，今天分點力量給你明天甩點恩賜給他的大善人。
難道說，他這坨爛泥，還真能被扶上牆？
他從床上拿起手機，從息屏的黑色玻璃上打量自己，一瞬間他怔住了，伸出手在眼眶周圍晃了晃。
“黃金瞳……也沒有……”
龍化是突破臨血界限之後的狀態，龍族血統占據的份額越多，黃金瞳也理應越明顯才對。
高血統的混血種，他們的黃金瞳甚至對低血統有震懾作用。
但眼下他顯然已經龍化了，瞳孔卻一如既往，帶著一絲清澈的愚蠢。
路明非疑惑的目光看向周嵐。
“路明非。”周嵐神色淡然，雙手搭在身前從容不迫，“你需要明白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我聽著！”路明非一愣。
周嵐道：“隻有混血種才需要黃金瞳，而王，隻需要端坐王位。”
他手掌下壓，一股從上而下的引力將路明非震坐在床沿上。
一瞬間，周嵐的話語將他引入了另一個世界。
屁股下柔軟的被單仿佛變成了堅硬冰冷的王座，他眺望寰宇，綠色的君主身形虛幻，霸占世界，源自另一個世界遠古時代的恢宏氣息將他震撼。
那位君主頭頂蒼穹，腳踏眾生，將祂的目光投向自己。
路明非人傻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喊的，便是這位君主的名字。
這縷火之魔氣，是對方的恩賜。
他不是沒有見過龍，即便是傳聞中的四大君主之一的青銅與火之王也才剛剛打過照麵。
但眼前這位看不真切的君主，那股恢宏氣息，即便是龍王也得夾著尾巴灰溜溜逃跑。
龍族的血統無限追溯，最終會落到黑龍尼德霍格身上，它創造了一切，是所有龍族的源頭。
神話中，尼德霍格自世界樹誕生之初便盤踞樹根，不停的啃咬世界樹的根係，直至最終諸神黃昏的毀滅到來。
路明非打了個寒顫，他不自覺的把那位傳說中的龍族始祖尼德霍格悄悄替換成了眼前這位綠色的君主。
如果神話真的存在，換作是這一位的話，或許能把世界樹當拔起來當大風車轉。
路明非忽然意識到一個極為恐怖的問題。
惡魔沒有說謊，他好像真的信仰了一位域外神明。
他看eva，信仰綾波麗，但初號機不會真的從天而降給他開。
他接過火之魔氣，交易相應的代價，這位君主是真的會看他啊！
不開玩笑，路明非感覺自己被他真切的看了一眼，像是隔著無窮時間與空間。
自己已經成為了對方的，眷屬？
他感覺腦袋有些脹脹的，回過神，周嵐正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學會飛之後，第一次落地走路總是有些虛浮，接觸過更高層次的力量之後，亦然。”他淡淡的解釋道。
路明非吞了口口水，腦海中一個勁的默念，“收！”，那些鱗片如退潮般從皮膚上消失。
“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他苦喪著臉，總有種不知不覺中把自己打折便宜賣了的感覺。
“當然，但你身上的魔氣不歸我管，就算要收回，也是祂親自來拿。”周嵐笑道。
“算了算了！”路明非連忙擺手，那位存在親自來拿，聽著像是諸神黃昏馬上要降臨了一樣。
要是對方過來的路上不小心碾死些運氣不好的家夥，他路明非豈不是要變成千古罪人了？
到時候說不定像中世紀的被綁在十字架和火堆裡的女巫一樣，混血種們拿著沾了鹽水的皮鞭，一邊抽一邊怒罵。
“路明非！就是你把域外邪神帶到這個世界來的！？這下好了世界全毀了！”
想到這裡，路明非連忙一個勁的搖頭。
魔鬼離開了，惡魔霸占了他的位置，但眼前這位惡魔卻又挺優雅的，叫人生不起討厭的心思。
好歹他還真的給了自己一把火呢。
“那位域外邪……啊呸！”路明非連忙住嘴，他飛快的代入了角色，雙手合十做祈禱狀，“吾主，是誰啊？”
周嵐微笑的搖了搖頭。
“那老師，您怎麼會有他的呃那個傳承，不，魔氣。”
路明非目光灼灼的看向周嵐，他總感覺眼前這個男人也不一般。
自己的人生宗旨很簡單，遇到粗壯的大腿就一定要狠狠地抱上去。
他已經抱上了一條，但俗話說得好，一條大腿擰的斷，兩條大腿擰不斷。
人有兩隻手，能抱兩條腿，多條大腿多條路嘛。
“你真有意思。”周嵐望著路明非，給出了他的點評。
雖然是個廢柴，但自我認知這一塊還真是無可比擬。
“很簡單。”周嵐輕聲開口道，“因為我找他要了，所以他給了。”
“您找他要？？？”路明非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找他要，他就給了，然後你就拿來給我了，聽起來好自然啊。”
下一秒，路明非脫口而出。
“自然個蛋啊，那哥們強的跟個神似的，您可彆跟我說你倆關係好的跟鐵哥們一樣，要啥有啥。”
“當然。”
周嵐微眯著眼睛，從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淡淡道：“因為，他本來就是我的弟弟。”
路明非愣了一下。
幾乎隻是下一個瞬間，他的反應比腦子更快，撲通一聲半跪在地，口中慷慨陳詞。
“義父在上，明非飄零半生，隻恨未逢明主……”